那个人并没有看向他,只是分明不怕热的人,耳尖泛着极淡的粉红。
花不语贴贴实实地回握着,拇指在软玉一般的指节上摩挲,仿佛温柔的春雨,将皴裂的泥土软化,心中满得一塌糊涂。
身后的小径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宽袖下的手急匆匆松开。
送东西过来的小童眼观鼻鼻观心垂着脑袋跑过来,他怎么觉得……氛围有些怪怪的?
他说不出哪里奇怪,可这盛暑的天儿怎的就……好像有点冷啊?
小童一一问好后,随着这位天元仙尊的师兄进屋,手脚利索地归顺好,这间屋子他常来打扫,却一直没见着有人住过。
忙碌之余,小侍童悄悄打量了下这位仙君,生的是谦谦君子的相,脾气看着也好,不疾不徐地把玩着屋内少有的饰物,没有半点催促。
可惜他需要忙活的不多,斟完茶水之后领了碎银便离开了,小侍童懊恼没能搭上一句话,却不知自己心底竟然有一种,不好搭话的想法。
匆匆提着篮子离开弟子房,小侍童忽然听见林间传来极细的声响,虽没听说天元峰会有蛇兽出没,他还是和受惊的兔子似的朝林中看了过去。
夏日草木茂盛,虽然看不真切,但即使是一个被树木遮去不少的背影,但那身影,那衣着,分明就是方离开不久的天元峰关门弟子,踏花师兄!
小侍童赶紧捂住了嘴,才没惊呼起来。
无数师姐师妹求而不得的踏花师兄,竟然,竟然!!!
竟然已经心有所属了?!
小侍童心里跟猫抓似的,想看看师兄怀里抱着的究竟是什么天仙,即便这个秘密可能要在他肚子里烂上好一段时日。
天呐,那个师姐们戏称高岭之花,优秀得无人能及,分明薄情无欲的一个人,竟然会、会和女子在天元峰幽会?!
小侍童除了震惊,还是震惊,天底下谁不知道天元门最尊师重教的人是谁,踏花师兄竟然还把人带来天元峰了!
唉,说不定过些时日还会有喜酒吃呢!
那林子里的人见他停驻下来,侧过头,眼帘微垂,似乎带着警告,小侍童一个激灵,抱着篮子飞快跑开了。
花不语也觉得自己这是疯了,才会没走出多远就忍不住将人圈进了怀里。他低下头埋进季沧笙颈间,上瘾一般呼吸着寡淡的冷香,才终于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他心脏跳得极快,即使只有一瞬间,也足够了。即便会被推开,或者被劈头骂一顿,或者冷上几天不理他,他也不后悔。
只需要零星的火苗一燎,就足够把他整颗心都烧起来。
花不语闷声闷气地哼了声,想不出要说什么,只觉得自己越活越回去了,这般撒娇似的行为和那个小混蛋有什么区别。
怀里的人被他这么圈着,竟没有立刻将他推开,甚至抬起了手臂轻轻拍在了他的背上,安抚似的顺着他的后脊。季沧笙微微一偏头,二人耳鬓相贴,挠得花不语整个人痒起来,只想每一寸肌肤都贴上去,把人彻底融入自己怀里。
如果这是梦的话,他希望自己永远不要醒来。
不远处的小径上再次传来微沉的脚步声,像是之前去打理屋舍的小侍童。
花不语心中又吃味起来,抱着人一旋身,背对着石径,把怀中人挡起来。
季沧笙也略微向下沉了沉身子,低头一埋面颊正好贴在花不语胸膛上,有力的心跳砸得他也不住心痒两分。
蝉鸣里,只剩交错的呼吸声。
远去的脚步声扯断了什么,树下阳光斑驳,将温柔的吻拽得缠绵悱恻。
下午回去的时候,白歌看向花不语,又瞥了眼床上的小孩儿,把花不语拉到了屋子外面。
“坦白从宽,是谁?”
花不语笑了笑:“师兄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
“这还快?现在二十二峰上上下下全传遍了,谁还不知道!”
“这么快?”花不语略有些意外。
“说吧,哪个峰的姑娘,我怎么不知道?”
“师兄,你要是知道才有问题了。”花不语解释道,“既然传遍了,就随他吧,还能免得麻烦。”
“好啊你小子,炫耀什么呢!心机!”白歌拐着花不语打闹道,“不过看你今天心情格外不错啊,小脸儿都要笑烂了,可有什么好事?”
花不语眨眼,无辜道:“有吗?”
“有,非常有。”白歌收起笑,假装一脸严肃,“你这傻得冒泡的样儿,还真像那么回事,不然我也不会问你。”
花不语从善如流:“那就有吧。”
白歌:“……”
“我跟你说,你要是敢瞒着我,哪天我发现了,就去师尊那里告你一状。”
“好啊。”花不语坦然一笑,“到时候二十二峰都要放鞭炮庆祝了,咱们天元峰五个大疙瘩终于有一个开窍了。”
白歌笑骂道:“就你有嘴叭叭的!”
“对了师兄,之前问你打听那事儿?”
白歌深深看了花不语一眼,叹了口气:“查到了。”
他看向那双精亮的眸子,不赞同地蹙起眉:“师尊的事你是最放心上的,但你要找的这个,实在是太危险了。”
“师兄,我知道的。”
“你知道个屁!”白歌指着花不语鼻子骂,“破损的秘境有多危险,就算上仙们进去也不一定能保自己周全,你是想要登天?”
“可没有别的地方有这东西了,师尊的身体……”
“踏花,世上有无数奇文秘方,师兄也会帮你找,我知道你心忧师尊,但我也相信,师尊不会希望你拿自己的命取换。”
“师兄放心,我自然有数。”虽是被骂着,心里却涌起一股暖流,让他不自觉勾起嘴角,“为了这次秘境开启我准备了半年,此行也会带上食盈兽,有它在,能最大限度地容忍变数。”
白歌见他心意已决,狠狠瞪了花不语一眼,将一卷古旧的羊皮书摔过去:“你自己向师尊解释。”
自从白歌那表弟进了天元门,白歌的脾气日益见长,左右都是弟弟,有时候见花不语犯了浑,也像骂他那表弟一样就差没提着耳朵骂了。
花不语倒是习惯,晚上摆了一桌子折花喜欢的菜,被礼琛阴阳怪气地打量了好久。
托白歌寻找的秘境叫怜秋秘境,是一个存在千年的秘境,每年初秋开启,秋日过后关闭,修者可随意进出,除了灵气浓郁外,并不如其他大型秘境那般物产丰富,许多修为低微的修者都喜欢去这个秘境。
然而,这个秘境却在百年前被一位大能所毁,那位大能也因此葬身秘境,花不语要找的东西,天下最后一片朱雀之羽,也永远地留在了秘境之中。
季沧笙的纯阳之躯,离开虚无之境后便会逐渐衰弱,他体内的阴气会随着阳力减少而入侵五脏六腑,花不语翻遍了整个藏书阁,终于找到这能彻底改变体质的药方。
药方所含的药材都极其难寻,这种类似逆天改命的药效必须用最精良的材料才能最大限度地降低毒效,然而其他的药材虽罕见,终究还是这天地间能寻的,唯独那朱雀之羽,即便动用了白歌的所有力量,也只寻到了已经损毁的秘境里可能存在。
世人皆知损毁秘境的危险,可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那所谓危险的恐怖。
秘境是一种特殊的芥子,每一个秘境都相当于另一个世界碎片,进入秘境需要经过传送,而这传送通道通常会因为秘境的损坏而破损,破损的通道里刮着可怕的罡风,若无防护可抹杀炼虚境以下修为的修者,一旦遇上便是有去无回。
好在罡风也是盈物,食盈兽虽然嫌弃它刮牙,但是吃下一些还是没问题的,若不是如此,白歌是绝不会让花不语去这破损的秘境。
一个月的时间过得很快,立秋之后,花不语便准备去寻那残碎的怜秋秘境入口了。
而在他出发的前一日,一直没对他此行有过片语的季沧笙忽然提出要一并前行。
季沧笙说这话时是在仙寐山的小屋中,并没有当着他人的面下令或相逼,倒像是……更亲昵一些的,商量的语气。
花不语微微敛了眉心,沉默下来,他可以折了自己的命,却不想这个人再受伤痛苦了。
季沧笙发觉了他的犹豫,冷哼一声:“你以为我是纸糊的?不过是个破损的秘境,别太小看天元仙尊的继承。”
“我知道。”花不语语气软和下来,“我只是心疼。”
他说话说得直,听的人眼尾也带上一丝笑意:“饿死的骆驼也比你大,别人陪你我不放心。”
花不语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一声认栽,只好回去重新准备了行李。
第二日。
此行相送的只有折花,其他人都没赶回来,毕竟花不语也不是曾经那个他们需要事事担心的小孩儿了。
今日季沧笙要以折花的身份离开,因此,来送他的是天元仙尊外表的折花。
季沧笙姗姗来迟,和一模一样的“自己”撞了个对面,稀奇地在折花身上捏捏捡捡起来。
只有花不语在一旁从头顶红到了脚趾尖。
他……他怎么把那件龙鳞甲给穿上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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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尾要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