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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旁边女子垂了垂眉眼,嗔怪地别了她一眼,转过身去。
  骤泻而进的亮光晃得对面那人睁了睁眼,懒倦的黑瞳恰好落在钟白身上,没有移开。
  而钟白定定盯着棠衣,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忽然眼前一亮,打开随身的小包袱,俯着脑袋认认真真地挑拣一通,选出了几根漂亮簪子,她往棠衣手里一塞,“喏,这些送你,你长得这么漂亮,可要好生打扮打扮,不然浪费了。”
  棠衣有些受宠若惊,眼底一片欣喜,“多谢姑娘。”
  钟白喜笑一声,再结好了包袱,抬起头,对上大师兄灼灼的似有考究意味的目光。
  她反应过来,连忙解释,“大师兄放心,给棠衣的都是我往日用自己的钱买的,大师兄送的我都好好藏着呢。”
  闻言,那人才收回了目光,轻“嗯”了声,又闭上眼。
  棠衣望着这两人互动,轻叹一句,“姑娘与公子感情真好。”
  马车赶在日落前驶离了山谷,进入山下的镇子,许是缘分使然,洛长非替他们定的客栈还是上回那间。
  赵既怀只一瞥,便伸手合上了帷裳,转头吩咐车夫,“换家客栈。”
  “别,别。”
  钟白急忙阻道,这会天色都快黑了,且不说大家都已经饥肠辘辘,能不能再寻到客栈也是个问题。
  她掀开帷帘,轻巧跳了下去,笑道,“大师兄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啊,没事的,就住这。”
  见她神情自若,不似勉强的样子,赵既怀就没有再坚持,也走下马车。
  那客栈里的店小二受过钟白的恩,打店里便一眼将她认出来,马上欣喜地迎了出来,“姑娘,您又来啦。”
  钟白笑着往里走,“可不是巧嘛!”
  小二点头称是,见闻余从马车上下来,主动去牵那缰绳,“来,我给诸位牵马车。”
  只是他不知里头还有一人,棠衣才踏出一只脚,便觉马车忽然动了起来,一时身子不稳,直往后跌去。
  赵既怀手疾眼快,出手拉住她的胳膊,往回带了下,待那人平稳落地,又迅速撇开手。
  小二这时候才发现状况,连声道歉,“对不住,对不住啊小姐,小的不知车里还有人。”
  棠衣局促的捏了捏衣角,抬头看了赵既怀一眼,触电般收回目光,“多谢公子。”
  赵既怀没有应她,只抬脚跟上了前头人欢快的脚步。
  今日客房充裕,便一人一间定下了,棠衣正要翻出自己的钱袋,却见那头赵既怀已经给了掌柜一个银锭子示意全付了。
  她收回钱袋,朝人递了一个感激的眼神,那人却目不斜视地望着前头活蹦乱跳的脑袋,嘴角含笑。
  棠衣垂了垂眉眼,很快恢复了平静面色。
  钟白回了屋子,铺好床榻,一扭头,屋子里凭空多了个人——小孩一身墨色,正坐在对他而言过高的窗台之上,两只小腿够不着地面,在空中晃来晃去。
  钟白连忙叫他下来,“快下来,你还小,怎能爬如此高,万一摔下去了如何是好。”
  才说完,她就意识到这话对一只仙鸽而言,显然算是侮辱了。
  “说来,我还未问过你叫什么名字呢!”
  小孩双手撑着,从窗台上跃了下来,乌黑的脑袋一扬,留了个得意的后脑勺,小嘴吐出两个字,“鷭溟。”
  钟白揉了揉他的脑袋,“好的,明明。”
  “……”
  走到一楼堂食的地儿时,另外三人已经在桌边等着了。
  见着钟白带了个小孩下来,闻余和棠衣面露惊诧,唯有赵既怀淡定了些,但面色也不是很好。
  钟白随口编了个理由,只说这小孩和家人走丢了,看着怪可爱的,就唤来一起吃饭了,二人倒也没有生疑。
  客栈大堂摆的标准四方桌,配了四张长凳,钟白在挨赵既怀的一侧坐下,本是让了令一侧的空处给仙鸽的,却见半人高的小孩抱着胳膊轻哼一声,径直绕过她,在靠近赵既怀的一侧坐下,屁股往她这边挪了挪,硬生生挡在了两人之间。
  仙鸽在凳子上坐定,抬起头,挑衅地睨着赵既怀,后者却没他预想的黑脸,竟还噙了一抹笑意,大掌伸来,揉了揉小孩头顶,“真可爱。”
  他恼怒拍落他的手,“别乱碰!”
  “明明!”钟白轻责。
  趁着菜还没上上来,赵既怀提起今日离开潜山帮时和洛长非的交易。
  她终究是放不下江南的姑娘,却也不愿面对自己不耻的想法,便主动提出扛下伤害沈煜川的责,反正她家底殷实,皇帝也耐不得她如何,而他们要去一趟江南,替她照看照看苏姑娘。
  既是已经商议好了的,钟白便没什么异议,并且格外兴奋,“太好了,过去常听师姐说起江南美景,可算是能去看看了。”
  赵既怀点了点她的脑袋,“是去办正事的,只想着玩。”随即又轻轻勾了嘴角,“不过顺道看看,也未尝不可。”
  闻余犹豫了一下,开口说起自己该不能随他们一道去江南,赵既怀表示理解,竟还主动询问需不需要备马。
  仙鸽冷笑,“呵,假意惺惺。”
  坐在钟白右手边的女子抿了抿唇,压下心中喜色,“旧时听人说起过江南,只说,江南风景好,处处如画呢。”
  赵既怀抬了抬眼,面上没什么表情,“明日我给你一份推荐函,你自去飞云峰,凭这推荐信做个外门弟子,不是什么难事。”
  那人怔了下,眼中光芒缓缓落下,她点了点头,应道,“多谢公子。”
  说时,终于上菜了,跟随小二来的,还有那心宽体胖的掌柜。
  掌柜的一见钟白,连声称赞,只道姑娘人美心善,上回若不是她出手相救,他那笨木头似的侄子怕是要被那刁蛮小姐打死了。
  钟白摆手说不过举手之劳。
  掌柜的仍然坚持,他们在这儿住的几日,食宿全免。
  “咦,这位姑娘倒是有些面熟……”掌柜的忽然看着棠衣,疑问出声,“好似在何处见过。”
  棠衣俯首,目光有些躲闪,“我并不曾来过此处,掌柜的是认错人了吧。”
  “也是,也是。”掌柜乐呵一笑,“大家吃好喝好。”
  颠簸了一日,吃完饭,钟白就回了自己房间。仙鸽也欲跟随她进屋,只是才踏过门槛,就被人拎着衣领提出来了。
  “你做什么!”小孩恼怒地挣开男人的手,怒目圆睁。
  “你又是什么意思?”赵既怀俯视着他,冷声。
  小孩明了,心中不免跳出顽劣想法,他故意说得大声,“我要和她睡觉,你有事吗!?”
  男人面色一沉,便要朝他走来。
  钟白听着外面的动静,刚走出来,便见了这剑拔弩张的场面。
  她连忙拦住赵既怀,“大师兄,不可,他是仙物,打不得!”
  “呵。”
  小孩叉着腰,料想赵既怀过不来,笑得更加猖狂,“有本事来啊,我可是能欲知天意,改变世事的仙鸽,若你惹怒了我,小爷就斩断你的仙根,让你这辈子都成不了仙!”
  然而不过一瞬,他就被人拦腰拎了起来。
  一道道无情大掌落在小孩屁股上,他瞪着眼,小腿乱蹬,眼中噙满不可思议,怒吼,“臭小子,快放了我!你会遭天谴的!!”
  赵既怀冷笑,“你若能改变世事,何至于落在我的手里?”
  第29章 管好你自己
  亥时定昏。
  那黑衣裳的俊俏小孩哭得呼天喊地,将客栈里的客人们都惊出门查看。
  钟白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可算是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孩从大师兄胳膊肘里扒拉了回来。
  “你说你,好好的,做什么不好,非要去挑衅大师兄,这下挨打了吧。”钟白摇了摇扇子立于屏风外,悠闲而道。
  “闭嘴。”
  稚嫩的声音从里头传出来,小孩咬牙切齿,又倒吸了一口冷气,紧接着道,“待鸽爷爷我再练个百八十年,定要那死小子好看!”
  “啧,人小志气不小。”
  钟白喃喃摇头。
  这小孩的神仙包袱也是够重,死活不让她帮忙抹药,一个人躲到了屏风之后去,也不知道那小短手能不能抹到药膏。
  “我听得到!!”愤怒的声音从屏风之后传来。
  “……”
  又过了好一会,这墨衣巧面的小孩终于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他背着手,一派老成模样,面上没什么表情,只轻飘飘睨了钟白一眼,声音从头顶飘来,“走吧。”
  钟白顿足,奇怪地看着他。
  仙鸽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两人蹑手蹑脚地摸下了二楼,拐去后堂厨房,店小二已经等在后门了,见了这忽然冒出的小孩,大吃一惊,再吩咐二人定要小心,回来了便在后门敲两声,他便去开门。
  仙鸽本欲随她一同骑马,一起感受作为人身在马上驰骋的快感,只是才爬上马鞍,屁股就如坐针毡,差点滚下马背。
  “死赵既怀!”
  小孩骂骂咧咧地跳了下来,暗暗立誓,等它修成成年人身,定要把赵既怀按在地上打个三天三夜!
  无法,它只能化成鸽子躺进了钟白事先准备好的包袱里头。
  夜色凝重,人定归屋,唯挂了一轮寂寥明月,好在有个仙鸽作伴,倒也不觉得吓人。
  马儿驶出了镇子,借着月光,钟白快马加鞭,用不了半个时辰便能抵达洛城。
  ……
  亥时过了两刻,客栈里的人陆陆续续睡下了,客栈里一片寂静。
  夜风簌簌,把窗子吹开了些缝隙,漫天的璀璨星点落入一双黑瞳之中,男人弯了嘴角。
  今夜星辰浪漫,宜与师妹看星星。
  叩叩叩。
  “小白……小白?”
  ……
  屋子里静默无声,门外男人屏气感应,竟未察觉到动静,他皱了下眉心,推门而入。只见床榻上被子叠得方正,房间里空无一人,连鸽子也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