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局面露为难,再对上那双冷厉的凤目,秃顶的脑袋冒出几丝冷汗。
“今天来的人,都想见他…”
段修与手指把玩着白色瓷杯,神情淡淡,副局丝毫不怀疑,要是他再说下去,那杯子恐怕就要在他脑袋顶开花了。
正当一筹莫展之际,一道天籁之音自身后传来。
“段老弟啊段老弟,久等久等。”
副局嘴角一抽,只见两鬓斑白的局长快速从门口穿进来,笑容可掬,一到跟前便两手慈爱的握住段同志的手,亲切异常,“几年没见,段老弟都长这么大了。”
副局险些被茶水呛出声。
那声“段老弟”还真不是他幻听!娘哎,局长您都奔六了,称呼一二十多的阳光大好青年为老弟,没搞错吧?
段修与神色如常,漠然抽回手,奉承的不走心,“大表哥你也一如往日的气宇轩昂。”
大、大表哥…
副局眼前玄幻了。
原来段修与的母亲与局长的母亲一母同胞,是亲姐妹!就是年龄差大了些…
局长的妈的亲妈真真的“老当益壮”,能生…
“老弟你真要见郑端伟?”
等副局冷静下来,段修与和局长已相对而坐,准备促膝深谈一番。
段修与淡淡道:“事关我岳父,不得不慎重。”
局长长叹一声。
当初段老弟和谈家千金的订婚宴他也出席了,瞧着是青梅竹马金童玉女般的一对,哪想物是人非,世事无常。
如今段修与叫起故人依旧称一声“岳父”,可见是个重情重义的好男儿。
副局被轰出门外后,两人就当年贪污案深度探讨了好一阵,段修与顺势提到,让岳母沈宜也去见一面,时间不会长,不让局长难做。
等候室,沈宜双手捧紧盛满热水的纸杯,眼睛望着虚无一方,神情焦虑不安。
沈柏槐拍拍她的肩,安抚道:“肯定没问题。”
下午他联系旧友通融,本以为见郑端伟的事会十分棘手,哪想晚上就接到一通电话,让他们来总局。
直到半小时前在警局大门口遇见那人,沈柏槐才知道,不是他或旧友的面子大,联系他们的是段家老二的人。
不稍一会儿,门口走廊传来动静,一身清贵无双的高大男人很快映入视野。
“沈妈,二舅。”
听到久违的男声,沈宜神情一动。
坐在她身边一直垂头不语的谈时猛地站起,十七岁少年已有一米八的身高,可比起那个男人还是差了半头。
他微仰头注视着段修与,眸中尽是厌恶。
往日,他也曾以崇拜的眼神追随过这个男人。
他不但是姐姐的心上人,更是凛然伟岸所向披靡的特种兵王,为他迷茫的人生注入过梦想——像姐夫一样成为一名顶天立地的军人。
象牙塔终究是倒了。
若不是因为他假死,姐姐就不会抑郁住院,更不会被人趁机绑架监禁最后惨死!更可恶的是,这个坏人连尸体都不肯让他们见到,葬礼上对着空荡荡的棺材他心都要痛死!
少年郎的恨轻易泄出:“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叫我妈和我舅!”
眼看谈时的拳头要不怕死的砸向段修与,沈柏槐赶紧出手把他拽到一边。
“老实点呆着,有没有点礼貌了你!”
段修与一瞥谈时愤懑的脸,没多说什么,转头看向沈宜:“沈妈,你和我一起去见郑端伟吧。”
沈宜艰难的挤出一丝笑,点头,“好。”
回头叮嘱道:“阿时,和你二舅在这乖乖坐着。”
两人走出等候室,谈时愤愤不平的往沙发上一坐,“二舅,为什么要让他帮忙!”
沈柏槐怼道:“人家既然要帮,为啥不让他帮。”
“他害死了姐姐!他没资格!”
看到那张脸,他就忍不住想揍上一拳头。
沈柏槐叹息一声,坐下。
“你这样想就错了,他不比你好受。”
“不好受是应该的,他是凶手之一,就该愧疚痛苦一辈子。”
“阿时…”沈柏槐欲言又止,“算了,等你长大自然就会明白,再有钱有势的人,无可奈何之事不比普通人少。”
谈时别过头,不听。
他只知道,当年爸爸和大哥出事,段家假意帮忙实则根本是作壁上观,否则爸爸怎么会死,哥哥怎么会入狱,段家不是很厉害吗!
……
郑端伟憋屈的被强制压到接见室,隔着一扇玻璃,自由在外头,却触不可及。
他真是放屁都能砸到脚后跟,都怪那找上门的臭婆娘,闹就算了,还把他闹到了网上!她都不能用那猪脑袋想想,他为啥要隐姓埋名逃到南城,当年他要是不走,她那一家子能活命吗?
正咒骂着,眼前一晃,一道人影落座。
郑端伟眼睛一缩,僵住。
沈宜不断调整呼吸,平静如枯河的眸望着他。
肥头大面,比三年前胖出两三圈。
过得一定不错吧。
“郑端伟,你还记得我是谁?”
郑端伟吞了吞口水,避开她的视线。
“你私用公款被谈绥发现,就转而受人诱导做假账陷害他,以为你的所作所为不会被人发现?料你也想不到,就算你假死三年,那些证据都还在我手里。”
沈宜语气不急不缓,而每一字都饱含恨意,见郑端伟低着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她竭力维持的镇定仪态险些奔溃。
立在她身后的青年,忽而出声。
“沈妈,我和他说几句。”
沈宜点点头,捏着纸巾站他身后偷偷擦掉眼角的泪。
那气势磅礴的男人一落座,郑端伟脖子有些凉。
段修与他当然认识,谈绥短命鬼命好,捡了个了不得的女婿。哦,女儿也是短命鬼,前女婿。
段修与十指交握落在桌台,阴鸷杀戮的凤目直击郑端伟的眼。
“谈绥在顶楼被推下前,有监控捕捉到你从消防楼梯上去的身影。证据虽少,但以我的手段,”他冷笑一声,“死刑似乎便宜了你。”
郑端伟脸色惊变:“别瞎几把扯!他是自杀,关我屁事!”
段修与往背椅一靠,削薄的唇微启,“你以为让人把钱打到别的账户,我就找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