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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掀起眼睫,不急不缓道:“既然妖族上下瞒得严密,你又如何得知?”
  对上闻人缙清冷的目光,羊士忽然有种自己被看透的感觉。
  他神色微僵,很快便恢复如常,“我自然有我的消息渠道,你不必管。我只是提醒你,那个猫妖说不定中了蛇妖的圈套,身陷险境,现在不知是什么情况。你若是想早点离开魔域去见她,最好好好配合我。”
  闻人缙没等羊士说完整句话,直接闭上眼睛,旁若无人地开始修炼。
  “你什么意思?”羊士恼怒。
  “若你每天都只有这几句话,不必特意到我面前来说。”
  “你!”羊士气急,转瞬间想到自己确实每天都在说这些无聊的话,撇了撇嘴,总算开始说正事,“东边骷颅山里挖出来一条魔脉,你派我手底下的魔王前去。”
  在魔域,他表面看上去只是个普通的魔王,地位远不如虬婴和其他修为高深的魔王。
  可实际上,羊士一直在隐藏实力,许多魔王都是他的麾下。
  “知道了。”闻人缙依然没有睁开眼睛,闭目冷声道。
  羊士又说了几件事,才悄悄离开魔王寝殿。
  他走后,闻人缙重新睁开眼,眸中寒芒乍现,抬手取消了遮掩修为的禁制。
  其实他真正的实力并非元婴后期,而是已经迈入了化神后期,很快便能突破至炼虚期。
  羊士敢这么肆无忌惮地刺激他,无非是仗着他如今修为低微,即便再担忧,也什么事都做不了。
  闻人缙心里很清楚,与羊士合作只是权宜之计,羊士巴不得自己永远留在魔域为他做事,不可能真的帮他离开,不然也不会一直暗中派人盯着他。
  他想离开魔域,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自己的实力。
  魔王殿内魔气充足,用不了多久,他就能迈入大乘期,只有到了那时,他才真正有离开魔域的资本,才能去找裴苏苏。
  所以不管心中再怎么担忧,都万万不可被羊士的话影响了心神,耽误修炼,那样反倒落入了他的圈套。
  压下所有思绪,闻人缙闭上眼,继续专心修炼,黑色魔气在他经脉中快速运转。
  在许多珍贵丹药的滋养下,容祁的身体恢复得很快,没多久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裴苏苏每日都会来看他,还会扶着他去院子里走路。
  “我重新将破妄炼制了一次,比从前威力更甚,待你养好了伤,就能继续练剑了。”
  “多谢姐姐,”容祁脸色依然有些苍白,衬得薄唇愈发殷红,“对了姐姐,你不必让人送冰灵玉过来了,我现在有灵力在身,不惧暑热。”
  裴苏苏小心地扶着他的手臂,“冰灵玉对你身体恢复有益,等你伤养好了,我再让人把冰灵玉搬走。”
  “好。”容祁便不再坚持。
  他们走了一圈,在树下的石凳上坐下休息。
  暖阳透过树叶缝隙洒落,在地面上映出斑驳影子。
  他们相对而坐,影子挨得极近。
  微风吹起少年绑在头发后面的红色发带。
  裴苏苏恰好看到,随口道:“你此去望天崖一趟,身体又不小心吸收了一些魔气,这个镇魔绫,还是继续戴着吧。”
  容祁颔首应下,“好。”
  这是她送给他的东西,他巴不得日日带在身上。
  裴苏苏盯着容祁脑后松松垮垮的马尾看了一会儿,眨了眨眼,忽然无奈轻笑,“你这是怎么绑的?”
  之前在问仙宗后山上,自己第一次帮他绑镇魔绫的时候,就发现他绑得很奇怪,发带和墨发胡乱缠在一起。只是那时她被更重要的事情吸引了注意力,没放在心上。
  容祁耳根微微发烫,墨眸中浮现出窘迫,支支吾吾道:“我随手绑的。”
  他从小无人教养,不会用发簪束发,连绑头发都只是随便拿发带缠在一起。
  裴苏苏轻轻叹了口气,从芥子袋里拿出梳篦,起身走到他身后,废了好一番力气都没能把镇魔绫拆下来,最后还是输入灵力之后,才将其取下。
  柔顺青丝散落下来,如同上好的绸缎,铺陈于背。
  她动作轻柔,拿着梳篦在他墨发间穿梭,仔细地帮他梳头发。
  “幸好上次在荆河渡,我取镇魔绫的时候,下意识输了灵力,不然可就要扯到你的头发了。”裴苏苏一想起刚才看到的那个乱七八糟的结,就有些忍俊不禁。
  容祁红着脸,闷闷“嗯”了一声,僵硬地坐在石凳上,一动不敢动。
  这是自他有记忆起,第一次有人为他梳发,带来的感受陌生又新奇。
  发间的那只手灵巧温柔,时不时轻轻擦过他颈后的肌肤,带来一阵战栗。
  他看不到裴苏苏,却能通过她轻柔小心的动作,猜到她此时应该面带笑意,眸光温柔专注地望着他。
  光是想到这个场景,容祁心里就软成了一滩水,胸腔里涌上一阵热意和悸动。
  裴苏苏帮他梳好发,又重新帮他把镇魔绫绑了上去。
  这下他的乌发就整齐多了,而且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容易散开。
  “谢谢姐姐。”容祁微低着头,声音听上去很沉闷,与平日不太相同。
  过了会儿,他轻声喊:“姐姐。”
  “嗯?”
  容祁侧首,仰起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她,潋滟墨眸燎起星光,认真问道:“姐姐可以教我束发吗?”
  可裴苏苏却说:“不必学。”
  还不等他继续问,就听她接下来说道:“从今往后,我日日为你束发。”
  容祁瞳孔收缩,心尖猛地一颤。
  这句话暗含的意思,对他来说太过美好,美好到让他不敢相信。
  日日帮他束发的意思是……永远都不会离开他吗?
  他像是突然失了魂魄一般,怔怔地回正身子,背对着裴苏苏,坐在那里一声不吭。
  容祁忽然没了动静,裴苏苏疑惑地低头看去,就见他不知何时红了眼眶,乌黑的眼睫濡湿。
  裴苏苏没再说话,从背后将他轻拥入怀,动作怜惜。
  只是,她的眼眸明澈如水,噙着淡淡的疑惑。
  为何他会如此脆弱敏感?
  在外面待了小半个时辰,担心会影响到容祁的身体,裴苏苏温声道:“回去吧。”
  “好。”
  这日,裴苏苏刚陪着容祁从院中回到屋里,弓玉派人送来的神籍凑巧送到。
  裴苏苏拿到手里,检查一番后,用法力划破指尖,挤出一滴血,落在神籍封印上。
  封印上闪过一道金光,随后便彻底消失不见。
  而这份神籍也终于能够打开。
  这份神籍晦涩难懂,很多事情都写得云里雾里。
  裴苏苏钻研许久,勉强看懂了大概意思。
  待她合上神籍,靠坐在床头的容祁好奇问道:“姐姐,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写的是神域败落之前的事情。天地创立之初,神域共有三位神,真神天帝,妖神应龙,和魔神凤凰。其中天帝修为最强,有创世之能,乃是天地间唯一的主宰。万年前覆灭的龙族,正是应龙后代。”
  除了三位神祗以外,神籍还记载了当年神域败落的一部分真相。
  不知魔神和妖神做了什么,惹怒天帝,致使天帝一怒之下,将二神诛杀。
  妖神应龙被天帝诛杀,还被用伏妖印镇压在望天崖下,不得转世。
  魔神凤凰则是死于天帝的诛邪绫。
  怪不得诛邪绫会受损,毕竟魔神虽修为不及天帝,但也是天地间第二强横的存在,实力不容小觑。
  从那以后,神域就只剩下天帝一位神祗,至于后来天帝去了何处,神域为何会彻底败落下去,这份神籍上并未记载,裴苏苏不得而知。
  听完,容祁眉心微蹙,“可凤凰为何会是魔神?他不应该是妖神吗?”
  “神籍记载,魔神天生魔胎,无法修灵力,所以才会成为魔神。”
  “那我们上次在神陨之地看到的那些凤凰泪……”
  “没错,”裴苏苏明白他要说什么,点了点头,“都是魔神之泪。”
  “魔神竟会有那么多泪水。”容祁下意识感叹了一句。
  他们上次待的那个山洞,可是被整整一潭的凤凰泪围住。
  魔神为何会流那么多眼泪?
  说完,他就发现裴苏苏眸含促狭地盯着他,眼也不眨。
  在她毫不掩饰的目光下,容祁很快就被看得脸颊发烫,抓住薄衾的手微微收紧。
  他眼眸有些躲闪,喉结滚了滚,羞怯问道:“姐姐,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我在想,那个魔神是不是同你一样。”
  容祁不解,眉梢微微扬起,“哪里同我一样?”
  魔神是凤凰,他是龙,哪里一样了?
  “同你一样爱哭,所以才会有这么多泪。”
  她的话刚落,就见容祁白净的脸颊登时蹿红,烧了个透。
  他脊背僵直地坐在那里,微侧过身子,似乎是想挡住自己的脸。舔了舔唇,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若不是还顾及她在此处,裴苏苏毫不怀疑,他下一秒就会钻进被子里躲起来。
  背过身的容祁并没有发现,裴苏苏眸中的笑意瞬间收起,取而代之的是不解和茫然。
  从前的闻人缙沉稳内敛,自己与他初次相遇时,他才不过十七岁。
  可十七岁的闻人缙,也几乎从未有过羞涩窘迫的时刻,更少有敏感落泪的脆弱情态。
  与闻人缙相比,如今的容祁青涩,稚气,感情充沛,还带着少年特有的笨拙感。
  除此之外,他们两个还有许多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