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楼是签约导演办公的地方,孙淼手拎着公文袋出了升降机,却在走廊上定定站了好一会。一个之前合作过的导演认得她,出入两遍见她还突兀地站在那里,以为她遇上什么问题,主动过来问:「有事吗?」
「没有没有。」她尷尬地摆手,咬咬下唇才开口:「杜导在他房里吗?」
那导演回头瞄了瞄杜导的房间:「应该在吧,你找他吗?我帮你引见一下?」
她的手摇得更用力了:「不用的,不麻烦你,谢谢。」
弯腰点头送走了那位导演,她拖着脚步磨蹭到杜导房门前,磨砂玻璃里人影耸动,杜导人应该在内没错。她在一台做这段日子从没跟杜导有交集过,如今唐突地上门有事相求,虽然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心跳快得像跑完马拉松一样,手心还冒汗。深呼吸了两口气,手在裙上擦擦,终于做好心理准备敲门。
杜导正讲着电话,把办公椅转过来看到从门缝间探头的孙淼,只招手让她进来,指指桌前的椅子示意她坐下。孙淼弯了弯腰,轻手轻脚拉开椅子坐下。本来已经准备好,一要等待那种紧张感又涌上来,只好用门牙磨咬嘴里的肉紓缓。
杜导也不好意思让她久等,快快说完电话就笑容和善地问她:「有什么事找我?」
孙淼战战兢兢地自我介绍完,他善意的表情就收敛了,双手抱臂往后靠了靠:「阿滔那组的?什么事?」
她微微低头,不敢直视杜导的眼神:「是这样的,我听说杜导未来会开一部歌舞片,所以??」
「所以想把那部电影也搅黄了?」他语气冷淡地插嘴,孙淼抿抿唇:「实在很抱歉,影响到您的戏绝对不是我们所希望的。」
他哼了一声没有回话,公文袋被她捏出皱摺,她拿起来递到他面前:「我有一位朋友很适合做歌舞片的,弹唱跳写都行,这边是他一些作品和简歷,杜导您参考看看,幕前幕后他都可以的。」
杜导没有伸手去接,挑挑眉看了公文袋:「怎么看?」
孙淼不明所以地回看他。
「弹唱跳写,你怎么放进这个袋子里的?打开封口就有歌出来吗?这么高科技。」他轻飘飘一句却满是尖刺:「随便一个u盘能用到我电脑上吗?有病毒怎么办?」
她连忙把公文袋收回:「是我思虑不周,我立刻下去拿电脑上来。」
「可是我约了人,你要我在这等你吗?」他抬手看手錶,敲敲錶面。
孙淼额上热出了汗,怎么做都不对,把公文袋抱回怀里:「不好意思,打扰你时间了,我明天可以再来吗?到时我会准备好的。」
他似有还无地嗯了一声,她便起身向他再次鞠躬,逃一般出了房,脚步还不停,径直进了升降机,重叠大力地戳着关门键,好像这样门会关得快一点,感受到往下降的震动,才靠着银色的墙壁叹气,伸手抹去鼻翼上的汗痕。
翌日她差不多时间再找上门,敲敲门却没有人回应,在门口探望见里面好像没有人。她抱着电脑在门口等了好一会,腿痠地屈了屈脚尖,有个副导演路过,孙淼认得是常跟在杜导手底工作的人,粗着胆子问了一句,他搔搔头,不太肯定地回:「杜导今天应该不回来吧。」
她愣了愣才道谢,看了眼时间已是等了半小时。她说今日会来的时候,他分明嗯的一声答应了。若是她走开时他才回来,那么又是她失约。
还是再等等吧。
「编剧小姐,你怎么还在等?我不是说杜导不回来了吗?」副导演准备下班路过,见叁小时前在杜导门口站着的女编剧还杵在那里,
她本来靠墙发着呆,听到有人叫她才一下站好,重新整理出礼貌的笑容:「我昨天跟他说过会来的,怕错过了,就先等等。」
「杜导没要事一定是回家吃饭的,都这个时间了,他肯定是不会回来的,你先回去吧。」得到了杜导肯定不会来的答案,她每一秒都在挣扎要不要继续等的脑袋才放松下来,连连跟副导演道谢。
回到自己位置时阿心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皱皱眉问:「你怎么去那么久?不是说上一下五楼而已。」
「是啊,没留意时间。有人找我吗?」孙淼也不好解释,疲惫地笑笑。
「嗯,滔哥把东西放你桌上了,好像说明天要的,你赶得及吗?」
她拿起文件翻了翻,是一个场景订不了厂景,要移到室外拍,得把相关的细项改一下,工作量不算大,她朝阿心点头:「没问题,你先回去吧。」
「记得吃饭。」阿心摸摸她的头,背起手袋走了。
孙淼因为下午怠工了,只好晚上加班把工作都赶出来,叫了外卖边吃边做。
她想了想,应该是今日上去的时候太晚了,错过了也很正常,于是提前完成明日预定要做的事,打算交了后明天一早上去蹲点。
接到蒋一乎电话,才惊觉是龙巢都完秀的时候了,看屏幕看得眼涩,站起来踢踢腿:「你下班了?」
「嗯。说好回到家给我发短信的,怎么又忘了?回到家脑子先别摘下来啊。」孙淼太多年没人管,总是不记得报平安,因这事被蒋一乎叨过好多次。
但这次她是无辜的:「不是啊,我还在公司。」
「还在公司?你不是说最近不忙?」
「嗯,就突然有事情,要先做完。」她懒得解释,他也没有在意:「现在做完了吗?我去接你?」
「还没。」她看着发光的电脑屏幕,伸了个懒腰,感觉僵硬的腰背展开了些:「不要来了,你明早还约了孩子们,早点睡吧。」
「什么孩子,又不是亲生的。」他颇有些不耐烦,大概今日又被他们闹烦了:「那你出门和到家都跟我说一声,别太晚。」
「知道了爹爹。」
那是在嫌他囉嗦了,蒋一乎狠心直接把电话掛掉,孙淼独自想像他的表情觉得好笑,又重新得到能量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