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恕和贺兰来到都督府门外,却没见到刘胜,忠恕正要询问那军官,贺兰指着街道对面笑道:“在那儿躲着呢。”忠恕向对面瞧去,只见刘胜露着半张脸,躲在门柱后面向这边张望,二人走了过来,一看刘胜的模样,心里一惊,只见刘胜脸部青肿,左眼都肿得眯成一条缝,腿脚还不利落,显然身上也挨了几下重的,看来是被暴打一顿。刘胜有不错的武功底子,打他的绝不是寻常百姓,贺兰忙问到底怎么回事,刘胜支支吾吾地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
原来杜百年常常拉着刘胜和典军的几个弟兄晚上喝酒,典军统领周保库也知道这事,因为杜百年来头太大,他惹不起,又不能放任不管,只得私下里警告刘胜,不能堂而皇之地违犯军纪,必须找个隐密的地方,不能让巡查的军兵抓到,一旦被查住,他也只能按军法办理。代州城里十分萧条,敢在晚上违犯宵禁的馆子当然不多,刘胜等人好不容易才在城北摸找到一家,那家馆子的主人是个有前科的响马,做得一手好菜,杜百年吃得非常满意。因为怕巡查,每次聚会他们都把窗户堵个严实,里面的人说话都得压低了声音,但杜百年不管这一套,每次不闹腾点动静都不尽兴,因为负责巡守这片的是苏定方的人,他也知道杜百年在里面,叮嘱过下属,所以一直没人找事。
昨天原本是杜百年邀约的,刘胜带着几个典军弟兄早早来到小馆子点好酒菜等候,可巧杜百年有事没去,刘胜等人就自己吃喝起来,因为习惯了,喝点酒又起了兴致,自然吵闹一些,屋里还有一桌,是两个穿便服的人在喝酒,嫌刘胜他们搅闹了酒兴,斥骂了两句,双方就动起手来。刘胜这边有六个人,人数占优,谁知那两个百姓身手太高,几个照面就把人打得趴了一地,把酒馆也砸了,最可恨的是,那两个家伙临走之前,又专门在每个人脸上补了两个耳光,刘胜等人个个面目淤紫,盖也盖不住。军人私自斗殴严重违犯军纪,要受到重罚,他们不敢回营,在小馆子躲了一夜,这才悄悄跑来,想找杜百年去向周保库说情。
贺兰听完,笑着对忠恕道:“你媳妇的人被打了,你看怎么办?”忠恕苦笑道:“陆道长不在,就数你智计丰富,快帮他们出个主意吧。”贺兰听忠恕夸奖他仅次于陆变化,笑得更厉害:“给他们说情容易,你是副都督,又是周家女婿,典军肯定会卖你个面子,但要做得干净利落,让周统领有台阶下,得先找到那两个出手的人,这两人只怕不是寻常百姓,我看事情不简单。”忠恕点点头,能以二敌六,把刘胜等人打得如此惨痛,身手必定不一般。贺兰问:“刘胜,你还记得那两人的样子吗?”刘胜苦着脸:“当时大家都喝蒙了,没看清。”贺兰道:“不要紧,咱们赶到小馆子,你们记不得,那馆主一定记得,八成还认识。”
刘胜带着忠恕和贺兰来到小馆子,那另外五个周塞子弟都还躲在里面,个个与刘胜差不多,馆里的家什皆被砸得稀烂,那个开黑店的早跑了。忠恕见典军诸人都是些皮外伤,猜测对方只是想教训他们一下,让他们难堪难堪,并没下重手。贺兰问刘胜:“这个店主叫什么,住在哪里,你知道吗?”刘胜摇头,这时有个典军士兵道:“好像姓谷,有次听人叫他谷老二,黑黑胖胖的矮个子,很好认。”贺兰道:“那就好办,店里食材存货不多,估计每次都是从住处带来,应该住得不远,忠恕,叫军兵在周围稍一排查,就能把他找出来。找到他,再摸那两个人就有线索了。”
忠恕出去叫来一队士兵,贺兰吩咐了一番,果然不到半个时辰就把那黑胖的谷姓店主抓了过来,谷老二见到忠恕和贺兰,吓得直哆嗦,贺兰问他认不认得昨夜打架的两个人,谷老二说不认得,那两人来过三四次,有次偶然听到他们说话,知道他们不是城里的百姓,好像是来自城东的军兵。如果是军人,这么威猛应该是很有来历的人,不会是普通军官,城东由陶标儿驻守,难道是他的属下?贺兰让那店主再回忆一下,看能否多想起点什么,那店主想了又想,说曾听一人称另一人是老虎,忠恕心中一动:“是老虎”?不会是石老虎吧?忙问那两个人长得什么样,店主倒记得清楚,被称为老虎的那个人眼睛短小,眼窝有点深,再细问身材与口音,忠恕恍然大悟,心道怪不得刘胜等人不是对手,那人就是号称石老虎的石放,他果然来代州投军了,另一人,估计是同来的刘巨川,自己前几天还想到他们,正好今天见一见面。
心里有了底,忠恕和贺兰带着刘胜等人到了周保库的大营,有他出面,周保库也没说什么军纪军法,还放了刘胜等人三天假养伤。忠恕离开周保库的大营,立刻与贺兰赶往城东去见陶标儿,陶标儿见到忠恕,很是亲热,当忠恕说明来意,陶标儿大笑起来,原来石放和刘巨川果然就在他的军中,这两人投军半年了,分在长枪队中,平时不训练,也不服管教,三天两头与人打架,两个人本事好,谁也打不过他们,管带军官已经关了他们几次禁闭,所以陶标儿也知道这两个人,想不到忠恕识得他们。
忠恕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石放和刘巨川来投军,陶标儿的属下把他们当作寻常之人,分在徒兵长枪队,就是第一线的寻常士兵,以石刘两人的个性,当然不会服帖,他们傲气天生,也不会钻营门道,所以一直没受到重用,看来陶标儿眼力不行,既然已经见过了石放二人,竟然没有发现他们是杰出的英才。他把二人的来历向陶标儿简略介绍,陶标儿一听连连拍头:“有眼无珠!有眼无珠!”
陶标儿命人去叫石放和刘巨川,不一会,就见二人跟在校尉身后施施然地来了,他们可能以为昨天打架的事情败露了,今天少不得又是一顿处分,脸上都带着怒气,忠恕连忙迎了上去,二人见到忠恕,大为惊讶,陶标儿也迎了出来,笑着拉了二人的手一起进帐。交谈之后才知道果如忠恕猜测,收兵的人不识真英雄,二人不得志,憋了一肚子气,本想着只要在战阵之上露一手,官长自然就看出二人的本事,哪知半年来与梁军和柘羯交锋都只使用骑军,长枪兵根本没有出动的机会,近两个月更是守在城中每日训练,连仗也不打了,二人憋闷,就出去喝酒商议,准备转投幽州去找忠恕,他们以为忠恕是在幽州,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上了。陶标儿做事很是干脆,立刻把二人从长枪队调出,任命为骑兵校尉,二人气愤难消,也不感谢,还是忠恕替他们谢过陶标儿,陶标儿也不以为意。
回都督府的路上,贺兰道:“忠恕,我看石老虎和刘巨川虽然升了官,一点高兴劲也没有,估计二人在那里也不安心。”忠恕点点头:“他们都是心高气傲之人,才能被埋没,受了委曲,心里难免有气。”贺兰道:“我就喜欢这样的人,特别是那石老虎,看着很顺眼。”忠恕笑道:“因为你也是同样的人。”贺兰连忙道:“你可不能这样看我,我是修道之人,清净无为,心不高气不傲,只求登仙。”忠恕笑笑,心道贺兰和石放确实有得一比,都是狂放不羁之人,不同的是石老虎把狂放画在额头上,贺兰是闷在心里,真不知他是如何进入道门,又是如何被范虚看上收为弟子的。
这天晚上,忠恕来到候君集的正堂,几个人议论了一会,将要离开时,候君集递给忠恕一封信,信封上盖着兵部的大印,写着“呈段忠恕副都督亲启”,是兵部送到的信件,忠恕当着候君集的面拆了开来,信上只有一句话六个字:“幽州未见商队”。在长安,李靖命人到幽州向独孤士极查问有无商队入境,这封信就是回复。忠恕心里奇怪,宋念臣的商队受突厥保护,购买的毛皮与宝石是要回销大唐的,他们一路南下,目的地应该是代州,可代州未见商队影子,代州与幽州地界相连,如果不从代州入境,就必定是回幽州。代州与幽州都实行边禁,那么大的商队,就是化整为零分散入境,也会有一二人被发现,现在两地都没发现他们踪影,难道平地消失了不成?还是宋念臣与安伯他们另有高招,神不知鬼不觉地入境了?真是怪事!宋念臣与安伯对突厥非常熟悉,来蛮、达士可等人也是突厥通,还有那些卧雪马,未来对突厥用兵都使得上,还得想办法找到他们。忠恕转念又想如果商队没有来代州、幽州,还有一个可能是他们停在了云州,难道他们目的地就是云州?或许在梁师都那里能打听到商队的消息。
候君集看忠恕沉吟不语,道:“兵部用专人递来,一定很要紧,你看着办,如果需要配合,尽管说。”忠恕想了想,觉得应该到云州一趟,一是探听商队的消息,二是想看看宝珠,自离开后,始终挂念着她,不知道她是否还在云州,伤好了没有。候君集一听他要独自前往云州,担忧道:“你上次与武显扬朝了相,再去有没有危险?”忠恕道:“云州那么大,我不去北城,尽量躲着他就是了。”候君集点点头:“你与杜道长他们商量一下吧。”
杜百年听到忠恕要去云州,真接道:“好!”很是利落,吉文操和候君集一样,担心他再遇到武显扬,贺兰在旁边道:“不怕武显扬,只要我跟着,就是武显扬知道他去也找不到他的影子。”吉文操道:“你别添乱了,现在一半云州人都认得你的模样,跟你在一起,只会让他早早现形。”贺兰一直向忠恕使眼色:“只要我不去招惹别人,就是大罗真仙想找我,也得费三天力,再说云州城我摸得门清,忠恕自己去,不说能否找到陆道长,恐怕吃饭住宿都是难事,有我在,保证让他安心办事。”吉文操还要多说,杜百年笑道:“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