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才带着油灯出来,景华也终于明白这山村给她的怪异之感是从哪里来的了。
寻常的山村,山上有需要许多动物,所以是十分热闹的,就算下雨了,不允许孩子们出去玩,可每家每户都必定有欢声笑语或者孩子苦笑吵闹的。
可这里,没有。
这里太过安静,安静的没有烟火气息。
景华对着卫朝言使了个眼色,就见他眉毛皱了起来,不停的打量着周围,似乎也想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这女人踢踏着步子走了回来,手上的油灯虽然微弱,可到底是将屋子里照亮了。
虽然这里是两夫妻发的房子,可他们坐下之后倒比他们这些客人还拘束几分,十分拘谨的看着何师傅,再次问道,“何师傅,您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看得出来这对服气十分尊重何师傅。
景华看着何师傅犹豫了一下, 似乎是在想怎么措辞一般的开口,“我今日来是为了你家小儿的死来的。”见那两夫妻要说什么,何师傅直接打断,“您不妨先听我说一说。这两位是圣上派来的钦差。”何师傅说着话还拱了拱手,以示对圣上的尊重。
“我们怀疑山村里这些死人的事情,是有人故意而为之,你们能与我们说说么?”看着何师傅对着他使了个眼色,卫朝言当即开口。
“什……什么?不可能。”虽然刚才还唯唯诺诺的, 可不知这件事为何这么肯定,一口否认。
景华却是摇摇头,“那你们方便将这件事与我们说一下么?”
“这……”这对夫妻将目光看向何师傅。
就见何师傅面色严肃,“这两位真的是皇上钦点的钦差,来查案的,就算你不相信他们,我老何的人品你们还信不过么?是我觉得你们村子里的事情有古怪,这才找到这两位钦差大人的。钦差大人很忙,若是你们真的不查,那我们明日便走。”
听了何师傅的话,那两夫妻才犹豫着开口,“事情是这样的。我们两夫妻成亲多年才有了一个儿子,自小便视若珍宝。可养到十八岁,就是今年年初,生了一场大病,断断续续的总是不见好,没办法,我们就只能出去找大夫,出去之后看了一些地方,先是有了些效果,可后来更严重了,只说我儿子这么多年身子亏空的厉害,没有办法,于是我们就只能去那个悬壶堂去瞧病。”
听到悬壶堂,景华与卫朝言对视了一眼,分别看到彼此眼中的凝重。
只听这对夫妻继续道,“我们又回来凑银子,终于凑够了银子,将人送到了悬壶堂去,又从那里住了几日,真的见效了。我儿子病很快便好了,还随着我们回家来了。只不过好景不长,回来之后不久,我儿子便又生了怪病,高烧不退,不光如此,还见人就咬。”
“更可怕的是,不光我儿子如此,这村子里还有其他差不多这个岁数的,甚至二十几岁的人都生了这种毛病,这个时候村子里就有流言蜚语,说是我儿子招惹上来的,我自然不服气,于是便与他们理论。后来……后来见到我儿子实在不行了,不就去了何师傅你那里去买棺材么?”
“我才定了这棺材不久,就听说村子里来了个活神仙,那活神仙说,村子里得了这种毛病的人, 都是因为上天在惩罚他们,只要等这些人死了,才能解决问题。我们可从未做过什么亏心事啊,上天为何要这样对我唯一的儿子呀。”说着说着,这人便哭了起来。
景华没有说话,这种丧子之痛,她无法理解,唯一能给予的,便是沉默。
半晌,这男人终于擦干净眼泪。
“结果第二日便听到消息,说是死了的都是不祥之人,不能葬在祖坟,若是葬在祖坟会影响子孙后代的。我儿子死了,我已经断子绝孙了,还管什么子孙后代,可,我想将我儿子葬在地里,可是村里的人不依,还苦苦哀求我。”
“孩子去了之后,我也要跟着去了,族长下了命令,说是让人将这些尸体统一处理。然后……然后便拉走了。不过说来也奇怪,村子里的人,从那之后,再也没有生过病。现在我们也只能从家中给孩子立个牌位了。” 瘦弱的中年男子说着说着话便哽咽了起来,他的妻子起身,从旁边的屋子里抱出来一个棉布裹着的东西,她拉开这棉布,就看到了里边的牌位。
这排位十分粗糙,一看就是一个生手刻的,景华不由得问道,“这……这牌位……”
“我儿命苦,甚至都不能入土为安,我便亲手刻了这个排位……希望我儿来生还能投胎做我们的儿子。”那女子说着哭的不能自已。
景华说不清楚她心中是什么滋味,不知道该说是这里的人太过迷信,只因为那道士的几句话,便断了这些人的生死,还是该唾弃这背后之人的恶毒,几句流言就轻易结果了这些人的性命。
她看看一直都没有说话的卫朝言,不禁推推他,示意他出来。
两个人站在窗边,看着外边滴滴答答不停的小雨,景华忍不住开口,“你看出什么来了?”
卫朝言眸子里快速闪过一抹深思,“你说,这背后人到底要人体的器官做什么用呢?我们从乱葬岗发现了那么多被开膛破肚的尸体,是不是都是这里的人呢?”
“否则我实在想不出这背后之人,这么忽悠这山村中的人有什么好处。还不让这些尸体葬入祖坟,那这么多尸体,到底处理到哪里呢?刚才这对夫妻提到了一个关键的字眼,便是悬壶堂。就说明,至少这家的人悬壶堂是接触过的,看着这对父母对自己孩子愿意付出一切的样子,即便是没有银子,也会想办法弄银子给孩子看病的。所以没银子这一项不成立,到底,是因为什么?”
卫朝言脸上面无表情,可了解他的景华却从他紧抿的唇角中看出其实他对这件事也并非不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