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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段记忆在原身脑海里可算是刻骨铭心。江舒涵每每想到都要不寒而栗。
  其实真相远比屠城更让人难以接受。
  张大胆带领的起义军攻进洛阳后,很快发现朝廷谷仓里的粮食已经发霉。
  明明各地都在干旱,朝廷的粮食宁愿放在粮仓里发霉,也不拿出来救济百姓。
  起义军很是恼火,直接将皇帝及一众官员全部拖到菜市口凌迟处死。
  因为起义军大多数都是农民,哪怕粮食发霉,他们也舍不得丢掉。
  不少起义军吃了这些发霉的粮食一命呜呼。
  张大胆为了慰劳自己的起义军将全城百姓尽数屠杀,将活生生的大批百姓,无论男女,不分老幼,悉数纳入巨舂,顷刻磨成肉糜。
  这个在后来称为“舂磨砦”,百姓俗称“捣磨寨”。
  这等禽兽行径简直猪狗不如。哪怕张大胆费尽心思隐瞒,但是起义军军纪散乱,根本瞒不住。
  江舒涵之所以知道,也是后来这事传得沸沸扬扬,几乎到了举国皆知的地步。
  现在这些人还不知道捣磨寨的事情,只是当个乐子来听。可是很快他们就会发现,战火很快就会波及到全国。
  没过多久,大伙听到张大胆在洛阳登基,国号定为“大齐”,改元金统。
  这消息传回来没多久,百姓们议论纷纷。
  有的说换皇帝好,新皇帝也是农民,肯定可以体恤百姓。
  有的说这皇帝杀了那么多无辜百姓,必定是个暴君,跟前面那个半斤对八两,都是一路货色。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但是直到捣磨寨的事情传来,大伙一致统一,这张大胆绝不会是个好皇帝。他只会比前一个更狠。
  流民得知此事,更加绝望了。
  江舒涵夜里都能听到有人嚎哭的声音。声音凄厉,宛如刺进她心里,让她无法安睡。
  她如此,其他人比她好不了多少。
  洛阳离襄州并不远,谷城会不会是下一个洛阳呢?到那时,他们还命可活吗?
  就在他们彷徨不安,不少人发现谷城县令好像变了一个人。
  之前城外那么多难民,他根本不管,整天龟缩在县衙。
  可皇帝丧命没多久,他出来了,积极安抚流民,大力劝说商贾出钱,给这些流民修建收容点。甚至他还命粮店多放些粮。
  周氏闹不清状况,问江舒涵,“娘,这县令是吃错药了吗?”
  皇帝死了,他反而出来主事了。就他这样,难不成以为皇帝死了,该轮到他当了?
  江舒涵嗤笑起来,“还能为啥。担心流民造反,把他也给杀了呗?”
  江舒涵猜得没错。郑县令的确是被张大胆这伙起义军给吓傻了。
  一个大字不识的农民居然把皇帝给活剐了,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钱重要,但是命更重要。
  于是郑县令为了自己的小命,主动联络商贾,让他们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一定要让谷城平平安安,不出一点岔子。
  这些商贾跟在郑县令后头赚了不少钱。自然不希望他下台,所以还真的听他话,做了些实实在在的好事。
  这天江舒涵买到三十斤粮食,整个人都精神了。
  周氏笑得合不拢嘴,“要是每天都能有这么多粮食就好了。怎么也能撑到秋收。”
  张氏过来接粮食,神色有些郁郁。
  “你怎么了?”江舒涵以为发生什么事,立刻追问。
  张氏把麻袋放到地上,“娘,相公临走前,不是说沙江离这边挺近的吗?这都半个月了,怎么人还没回来啊?”
  周氏一愣,也反应过来了。
  她天天在这边排队,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居然连日子都给忘了。
  可不是嘛,一眨眼都过去半个月了。相公一点消息都没有。
  张氏着急,江舒涵比她还着急,她的任务对象不止面前这两个儿媳还包括那两个儿子。他们要是出了事,她任务就算失败了。
  江舒涵反复在原身记忆里搜寻过,沙江那边后来有没有发生啥大事。
  可惜的是,原身这时候并没有到沙江,还真不清楚的情况。
  她只能安慰自己要冷静,“再等等吧。兴许他们留在沙江有事呢。”
  她想了想,“如果再有几天还不到,我就去找他们。”
  张氏吓得一个劲儿摆手,“这可使不得。您也不知道沙江在哪儿,要是迷路了,可怎么好。”
  她再怎么焦心相公,也不敢让婆婆一个人去沙江。
  江舒涵想想自己一人去也确实不现实,她提议道,“我让许府管事帮忙打听吧。他们应该知道怎么往沙江送信。”
  就算她知道驿站可以寄信,但她一个人也不好出城。可许府管事就不一样了,人家有户籍,跟官府里的人常年打交道,肯定有办法。
  许府管事从看门老头那边得知此事,也觉得这事有些蹊跷。他们也怕东家出事。当即叫人寄信去了沙江。
  被江舒涵惦记的一伙人此时处境并不好。
  沙江闻名知其意,其境内必然有一条名叫沙江的江。
  虽然沙江不如大江宽阔,也不如它长,但是也算是沙江县最大的江了。
  到沙江必然要坐船,族长一行人上了两条船,船驶到江中央,有两条大船从对岸飘了过来,船上赫然是一群水匪。
  族长一行人吓得跳江逃跑。可惜的是这些水匪身经百战,水性极好,族长这伙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全部活捉了。
  于是他们就被带到了水匪居住的小岛上。
  身上的银两全部被搜刮干净。这些水匪让他们给家人写信,让他们送粮食过来。
  原来到处都缺粮,甚至不少地方都在限粮。水匪们自然不可能在一个地方逗留那么多天,于是开始打劫人赎粮的主意。
  族长不敢跟这些水匪说自己大儿子的身份,只说自己是从青州逃荒而来。
  许仲文当仁不让写了信回去,让家人准备粮食。
  许仲文家里经商,商人心眼天生比普通多一点。许老爷很快发现儿子信里有蹊跷,于是就去报了官。
  许家在江陵府也算是大户人家,与官府关系极好。府衙那边立刻出兵剿匪。
  水匪所居的小岛并不大,再加上岛上粮食短缺,不少兄弟们都上岸抢粮了,只留了一小半看家。
  官兵过来围剿直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这些水匪心性狠辣,临死前也要拉个垫背的,就想把族长这伙告密的全杀了。
  没想到族长这些人趁这些日子他们看管不严,将绳子已经磨断了。
  就等着水匪开门呢。
  这一开门,双方就打起来了,比起不要命的水匪,族长一行人打仗没什么经验。几乎人人都受了重伤。
  半个月后,一脸喜意的张氏突然过来告诉江舒涵,“相公来信了。那个县是十天前写的。那个送信的把信给送到别地去了。今儿才收到。”
  这古代的快递哟,还能更不靠谱吗?
  江舒涵松了一口气。她这老胳膊老腿儿的,还真的不想挪窝。
  周氏忙不迭问,“他信里说什么了?”
  “信里说沙江那条江出现水匪。被他们抓进去关了好几天。好在县令带人把水匪全部抓了。他们受了点伤,大夫让他们暂时不要移动。等两个月后,再回来。”
  说到最后,张氏已经心疼上了,“肯定是受了重伤,要不然也不会躺两个月。”
  周氏倒是个没心没肺的,还安慰张氏,“肯定没事。要是真有事,他也不会告诉你了。”
  这话还有点道理。要真受了很严重的伤,估计就得想尽办法瞒着了。
  江舒涵诧异地看了眼周氏,她居然也会安慰人,还挺难得。
  又过了几日,井然有序的街道再次乱起来了。
  准确来说,百姓们听到张大胆带兵到了城门外,一个个吓得撒腿就跑。
  是人都怕死,只要对活还有一点点渴望都不想死。大家慌了神,横冲直撞。
  撞完人,连句道歉都没说,继续往前冲。
  被撞的人,爬起来,连身上的泥土都没掸一下,也像没头苍蝇到处乱撞。
  刚刚还排得老长的队伍顷刻间消失不见,整个县城变得如同一座鬼城。
  郑县令是个软骨头,张大胆几乎刚到县城门口,他就马不停蹄,带着衙役开门迎接。
  张大胆就像回自己家一样,一点阻碍都没有,大摇大摆进了城。
  张大胆这次带来的起义军足有两万之多。
  他之所以会来谷城,也是他手下逮到一个驿兵,从对方口中得知,襄州这边没怎么闹灾,谷城今年应该能大丰收。
  他底下这么多兄弟的口粮还没着落呢,于是他带兵攻打襄州。
  这些县令几乎个个都是软骨头,仗还没打呢,全都开城投降了。
  张大胆身穿盔甲,坐在高头大马上,威风凛凛。
  “本县粮食还有多少粮食?”
  郑县令恭恭敬敬回了一个数。
  张大胆旁边站着一位拿着羽扇的军师,听到郑县令的回答,掐指一算,很快回道,“禀皇上,口粮只够维持一个月的。”
  夏收已经开始了。等粮食晒干,他们就可以就地片收田税。
  张大胆淡淡地道,“夏收收上来,还有一个月,足够了。”
  他明明用很轻松的语气,可配上他那张明显纵欲过的脸,无端给人一种猥琐的感觉。
  郑县令在心里瞧他不起,但还是没有坑声,或者说他被张大胆的话给难住了。
  啥叫“还有一个月,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