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痛,都在这一刻化作了泪。
永杏攥紧了手里的那封信,她侧头看着顾清浅,安慰的话到底不知该怎么说了。
如果说,二小姐所言都是假的,只是为了欺骗小姐伤心难过,那么,宁王写的这封信呢?
王爷要娶侧妃一事,是真的。
“小姐……”看着自家小姐满是伤情的模样,永杏心里一阵抽痛。
此时此刻,她唯一能做的,便是陪着小姐。
小姐哭,她也忍不住的哭了出来。
顾清浅心痛的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她抬头望着天空,只见今天的天灰蒙蒙的,正如她此刻的心。
她告诉自己,不管发生什么都要坚强,可明明已经知道他要娶侧妃的事了,没想到再听见霍宇轩说,她才发现,原来不过是她在自欺欺人罢了。
霍宇轩是不会骗她的,那么,霍清风娶王婉婉一事,便是事实。
即便她不愿接受,却也不得不接受。
此刻,顾清浅只觉得自己的眼睛很疼,可她心里更疼。
她以为,在她哭了一夜之后,泪水已经流干了,可只要想到霍清风要娶别的女子了,她忍不住心里的酸涩,泪水还是夺眶而出。
这个时候,她已然顾不得自己的样子有多狼狈。
或许,只有放肆的哭一场,她心里才会好过。
“你们都退下吧。”顾清浅望着天,缓缓闭上了眼睛,说出来的话很是无力,让人担心她下一秒就会晕倒似的。
下人们知道,王妃的心情很不好,自是不敢违背了王妃的话,加上方才被王妃的模样给吓到了,也就不敢在此处久留,都退了下去。
众人都走了,院子里只剩下永杏和顾清浅两个人。
“你也走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顾清浅说着,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让人看着格外的心疼。
永杏一下子抱住了顾清浅,她摇头,“不,奴婢不走,奴婢要陪着小姐一起哭。奴婢曾听人说过,人心里难过的时候,只要大声哭一场就没事了……”
永杏的声音越发的哽咽,到了最后,她竟是先大声哭了出来,哭的像个孩子。
她不忍心看着小姐这样,小姐痛,她心里更痛。
“傻丫头……”顾清浅被永杏这么一传染,彻底卸下了装出来的坚强。
主仆二人抱在一起,站在院子里放声的痛哭起来,好似要将心里所有的痛都释放出来。
以前,顾清浅受伤的时候只会一个人躲在角落里舔舐自己的伤口,而这一次,她身边有一个人肯不离不弃的陪着她,让她也没有什么好顾及的了。
她像永杏一样,像个孩子似的哭着,脸面什么的全在这一刻被她抛在了脑后。
兴许真如永杏所说,放肆的哭一场就没事了。
三日后,顾清浅的禁足解了,可她却不肯迈出听风轩的屋门一步。与她而言,解不解禁足都是一样的,因为,她给自己设了禁足。
如今除了这间屋子,她已经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了。
她也没有心情出去。
永杏到底骗了她,在放肆的哭了一场以后,她心里的痛并没有减去半分。
这几日,她都将自己关在这间屋子里,只静静地靠在床柱上发着呆。
永杏每次进来的时候,看到的都是一个好似失了灵魂的人,只剩下躯壳了。
不过短短几日,小姐便比以前越发的消瘦了。
太后到底放心不下顾清浅,来了邻城看她,却不想在进门时,就看见了一个脸色憔悴,消瘦了不少的女子。
太后见了,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滋味。
“孩子,几日不见,你怎么成了这副模样?”太后蹒跚着步子走到顾清浅近前,老脸上尽是痛色。
是她来晚了。
直到手上传来温热,顾清浅才回过神来,她抬起头,神色呆滞的望着太后,不确定的喊了声:“奶奶?”
太后听着她声音里的沙哑,心里又是一阵疼。
太后坐下身来,抬手,将顾清浅额前凌乱的头发挽在耳后,眸中泛着点点泪光。
她老人家叹了口气,心疼道:“孩子,何必和自己过不去呢?”
这个时候,太后已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她知道顾清浅是因为何事伤心成了这样。可皇令已下,已然没有收回的道理,即便是她老人家也是束手无策。
有些事,不能由她老人家参与,是以,这门婚事她即便是想阻止也无法阻止。
那个王婉婉,到底对淑妃有救命的恩情。
其实,在她听说霍清风答应娶王婉婉的时候,她曾找过他,甚至还因为他一气之下答应了这事而给了他一巴掌。
可这都还有什么用呢?
这一次,霍清风的做法伤透了她老人家的人。
不管怎么做,也不能拿着这种事来开玩笑!
报恩的法子有很多,不一定要走这一步,可她一向看重的孙儿却让她十分失望。
在她看来,霍清风就是一气之下才答应了这门婚事的。
她对霍清风的这个决定,伤透了心。
太后看了看摆在桌上,那些没有动过的饭菜上,禁不住又深深的叹了口气。
身子再好的人,也禁不住这样的折腾,这不是存心要伤了自己的身子吗?
“奶奶知道,你向来是个坚强的孩子。”太后心里的苦涩蔓延开来,“有些事已经成了定局,是没法儿改变的,唯一能做的,便是接受。奶奶知道你心里难过,这伤,也是需要时间来疗伤的。”
顾清浅垂下了眼帘,她轻轻摇头,“奶奶,我做不到。”
固然她知道这个时代的男人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可这世间是有哪个女子不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他的心,原来还是无法只在她一人身上。
从他不相信她的那一刻起,其实她的心就已经碎成了渣,难以愈合了。
太后的眸色痛了痛,她拧紧了眉,感受到顾清浅手心里的一阵冰凉,她顿了顿,才开口:“奶奶这辈子也曾深爱过一个人,也想做他心上唯一的女子,可这到底只是痴念罢了。他身为皇帝,后宫佳丽三千,又如何只将我放在心上?”
太后说起了当年,自己的事情。
她并不是想要劝顾清浅接纳王婉婉,而是,她想让顾清浅放下心里的那份执念。
说到放下,真的那么容易放下了吗?
顾清浅做不到。
顾清浅绷住了下巴,她还是那句话,“我做不到。”
她是固执的,只因她到现在还放不下霍清风曾许诺给她的。
其实,她也觉得自己很傻,不该执念,有时候誓言也是可以不做数的,她不过是那个一直认了真的人。
“奶奶,我没有推母妃。”顾清浅的情绪一下子变得有些激动。
她没有推母妃,为什么所有人都不肯信她?就是因为她拿不出证据吗?
她那么爱他,又怎么会做出伤害他母妃的事来?
太后急忙握紧了顾清浅的手,叹了口气,“奶奶信你,可……”
皇帝他们不信,又有什么法子呢?
顾清浅看着太后的神色,她心知,太后对她还是有几分怀疑的。
这人,都相信自己亲眼所见的,在发生了这样的事后,太后还能够站在她这边保护她,已经很好了。
如今,她还能够奢求些什么呢?
顾清浅垂下了头,又恢复了一副失神的模样,她已然不想再多说什么。
太后只能安抚她,“清浅,奶奶会一直陪着你。”
到了晚饭的点儿,顾清浅还是不肯吃什么的东西,这不吃东西也就罢了,连水也不喝,可把太后给急坏了。
没办法的情况下,太后只能让人去请夏清荷来,让她这个做母亲的好好劝劝顾清浅。
顾清浅也是在自己母亲的安抚下,才喝了一口水,缓解了嘴唇上的干裂。
她的嘴唇已经干的脱了皮,可她全然不在乎。
此刻,夏清荷坐在床边,握着顾清浅冰凉的手,眼中盈满了泪。
她没有想到,再见到女儿时,女儿竟会变成这样。
她以为,女儿嫁给王爷就可以得到幸福,至少王爷是不忍心让女儿受委屈的。可是到了最后,伤了女儿最深的人还是王爷。
有些事,夏清荷并不知道,譬如顾清浅禁足的事,她不知情,淑妃落水一事她也不知情。
太后都瞒着她,不想让她知道了担心。而如今,霍清风要娶侧妃一事,到底是瞒不住的。
如果夏清荷知道女儿会有这么受伤的一天,她绝不会让女儿嫁给王爷。
她的女儿是什么性子,她很清楚。如今王爷要娶侧妃了,女儿心里又怎会好过?
就像她当年得知顾苏城要娶袁思瑶的时候,她也是将自己关在了屋子里好几天,在这几天里她也是不吃不喝。
这样的事,又如何提得起胃口吃东西?
夏清荷给顾清浅熬了粥,她端着碗,要喂顾清浅吃,可不管她说什么,顾清浅都不肯张嘴。
夏清荷难过的想哭,她吸了吸鼻子,故作坚强,“清浅,你多少吃点儿吧,难道你想让娘为你担心吗?”
顾清浅像个木头似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她感觉自己身上已经没什么力气了。
夏清荷劝了顾清浅好一阵,但都没有用,夏清荷只能叹着气,将婉放在了床前的小木桌上,站起身,临走前不忘嘱咐道:“粥我放这儿了,你想吃的时候就吃点儿,别强撑着,身子要紧。”
这个时候,女儿最需要的就是自己一个人好好静一静了,她都知道。
太后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才在顾清浅喝的茶水里下了药,顾清浅喝了以后,便睡了过去。
在顾清浅昏睡过去以后,太后立即让人请了大夫来给顾清浅查看,得知顾清浅的身子没什么大碍后,太后和夏清荷才放了心。
对于出此下策,太后也是没了法子,顾清浅强撑着不肯睡,再这样下去,身子早晚得熬坏。
顾清浅这一觉睡的时间并不长,她只睡了三个时辰就醒了,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还黑着,当她坐起身子要掀开被子时,看见守在床边的人,她的动作一僵,一股酸涩再次涌上了心头。
她有太多话要和母亲诉说,可她到底不能说,怕母亲为了她的事而担心。
夏清荷正趴在床边睡着,她的睡意很浅,在顾清浅有所动作的时候她便醒了。
她以为,是女儿哪里不舒服了,急忙坐在了床边,握着女儿的手,满脸担忧之色,“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顾清浅摇了摇头,她看着母亲,想着母亲为了她操了不少心,忽然觉得她很不孝。
她并没有因为她喝的茶水里被下了药,而责怪母亲。
她知道,奶奶和母亲这么做也是为了她好。
夏清荷心疼的抚了抚顾清浅额前凌乱的头发,若是可以,她想将女儿所有的痛都由她来承受。
夏清荷给顾清浅倒了杯白水,这茶越喝越有精神,所以,她不能再让顾清浅喝茶了。
夏清荷将那杯水递给顾清浅的时候,顾清浅并没有接。
“清浅,你和娘说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夏清荷改坐在床边,手里依然端着那杯水,没有要放下的意思。
她察觉到,女儿有事情瞒着她,可是什么,是她不能知道的呢?
夏清荷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总觉得是出了什么大事,而她只知其一。
顾清浅愣了愣,没想到母亲会这么问。
她缓缓抬起头,看着母亲的眼睛,然后摇头。
夏清荷不信,“清浅,有什么事,是娘不能够知道的?”
顾清浅抿了抿唇,只好说道:“娘,他背弃了他曾许过的诺言,我……”
话说到这里,顾清浅已经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了。
她没有瞒着母亲,她是真的因为这事而伤心。
她这辈子最不喜欢的,便是承诺之后却又不信守承诺的人了,她心里过不去这道坎儿。
她将自己,永远关在了一间小黑屋里,再也见不到光。
夏清荷眸色一痛,叹了口气,“清浅,有些事并不是我们可以做主的,这是皇令,即便王爷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拒婚啊!”
夏清荷说的是事实。
听着母亲的话,顾清浅心里越发的酸涩了,母亲并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
如果没有母妃落水一事,他们还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