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最难熬的时间莫过于等待,一分一秒都如是煎熬,屋外的雨似乎下的大了些,过了些时间,下的又小了些,好像过了一会又停歇了,她躺在那里睡不着,便听着屋顶的雨声一点点的消磨这难熬的时光,也不知在这床上又躺了多久,她觉得全身疲惫,自己已经躺了有两日了,现在又这般躺在这里,着实是累的慌,她翻身看了看窗外,外面的天也已经黑透了,几个时辰又过去了,可是,水灵子并未来过,她下了床,自己躺了这么久,要下去走动走动才好,她离开被褥觉得有些凉,便披了件红色的外衫,看那衣衫颜色鲜艳,乃是上好的布料,应是水灵子给她准备的,她穿在身上,倒也着实合身,只是腰间有些宽松了些,这几日,她又有些消瘦了,她推开屋门,院中不知何时点起的灯倒不觉得一切寂静的可怕了,她微微抬头,雨确实已经停了,这雨也真是任性,一会大了起来,一会停了下来,一会又绵绵的飘洒着,四下看了看,沿着院中的石子路从这头走到那头,再从那头走来这头,便这般来回走动,她也不记得走了到底多少遍,终于,她有些急了,马上就要三日了,整整三日,他竟都没有醒来,她心想道,应去看看他怎么样了,他处处护着自己,去看看他,这乃是极其正常之事,说罢,她便走向院中的大门处,那大门紧紧的关闭着,是水灵子离开的时候上好的门闩她打开大门的手却停在了那里,他醒来与否,好像与她去不去并无太大的关系,想到这里,她的手轻轻的离开那门闩,目光沉重,瘦弱的身体站在那里显得极是凄凉。
她吓得后退了几步,眼神中满是慌乱,手儿不知所措,正站在那里的她正凝神之中,那木门便自己打开了,她的思绪也瞬间回了过来,看了看眼前之人“你,你醒了”
那白衣少年刚醒来便来了这里,他没想到推开那门便看到了站在那里的她“粟儿,你这是要去哪里”
罂粟听他这般一问,平日里的机灵敏捷瞬间便不见了,显得有些慌乱“我,我随意走走”
他嘴角轻笑,却看到她满是慌张,眼中的惊讶与喜悦之情她想隐藏却依然溢于言表,他看到她的脸色苍白,突然间心中一疼,再也笑不出来“粟儿”他轻声道,只见她低下了头,并不敢去看他的目光,她脚步轻轻的向后退去,她不敢,不敢离他那般近,她怕自己被他看穿,她怕自己会忍不住的抱住他,她心惊胆战了一天,如今,心中的那块大石终于落下了,她多想抱一抱他,就一下,便好。
看到她的眼神闪躲,脚步却在向后退,她怕的终究是对的,他总能看穿她的心思,他看穿了她的害怕,看穿了她的担忧,唯独没有看穿她的心,他一把凑上前去,将她抱在了怀中,她被紧紧的包裹在他的胸膛,他的身上依然是那股淡淡的药香的味道,她贴在他的身上,那两只无处安放的手却始终没有触碰他的身体,就那般停滞在空中,而他紧紧的抱着她,那般踏实与温暖,他醒来后首先想到的便是她是否安好,而现在她就在他的面前,他定要将她抱紧了。
罂粟轻轻的撤开了身子,他紧抱着她的双手放开了来,此刻,她眼中已不再是那般担忧,而是恢复了以往的清冷,眼中清冷本是她的常态,怎奈何在他面前,清冷却需要伪装,颜以清看向她,她看他时那般冷咧,让他不禁心中一震,只听得她道“我就说了颜师兄吉人天相,他们还那般担心,非要一直陪在你身边”
“那若是我不再醒来呢”他话语问的深沉
“不会的,颜师兄刚醒来,快回去歇着吧”她事不关己一般的说道
他本能的抓起她的手,眼神中有些怒气,他本以为,就在刚才,他从她的眼中看到了关心,却不成想,一切都如假象般,这般被心爱之人不重视的感觉让他心生难过。
她去挣脱开他的手臂,可是,他终究比她的力气要大,她挣脱不开,便也有些气恼,使尽了力气去挣脱开他的手臂,只听得兹的一声,颜以清本能的反应,她有些惊着了,自己竟忘记了他手臂被神兽白虎咬伤了,她正要去说什么,只见他那手臂之上的衣衫竟已冒出了红色的血迹,她上前去,拂去他手臂之上的衣衫,里面缠绕了很多层的纱布,那纱布之上已经被鲜血浸透。
本来颜以清手臂之上的伤口便已经浸血了,夜明砂已经醒来,劝他不要走动,他却偏是不听,适才那般用力,鲜血便浸透了纱布,沾染到了外衫之上。
罂粟眼中满是责怪与担忧“怎会这般严重,我给你止血”
她说罢,便带着他走进屋中,起了灯,那房中只有一些纱布与剪刀,她去自己的先前穿的衣物里拿出了止血的药粉,急忙的走到客桌旁,颜以清倒是很乖的坐在那里,脸上竟还有些笑意,罂粟看在眼里,却并不理睬,心中不禁想到,自己的手臂马上就要废了,还有心思开心,也着实是心足够大,此刻二人的心中却是各有所想,颜以清也算是明白了,她这般的女子,性格那般执拗,与她硬碰硬自然是不行,她心思那般善良,这般与她示弱,她倒是不再用那般厌恶的眼神看自己了。
罂粟将他手臂之上的纱布一点点的拆了下来,她看着那沾满了鲜血的纱布,心中不禁澶了一下,直到那纱布完全褪去,她的眼中多了些惊讶与心疼,那整条手臂血肉模糊,难怪,鲜血会浸透那般厚的纱布,她没有想到,白虎竟将他伤的这般严重,她拿起那止血粉,正要洒在伤口处,却说道“这止血粉性凉,洒在上面会很痛……”她话还没说完,却被他打断了“粟儿,你忘了,这是我教你炼制的”
是的,她差点忘了,她身上带的所有研制的药都是在玉溪山时研制的,他送给她的那本书她研究透了。
罂粟不语,将止血粉撒在伤口之上,却不见他有任何的反应,她抬眼看他“疼吗”
“疼”他笑着说,这般的自己,恐怕连他自己也不认识了,从小到大,他从未说过疼,而在心爱的女子面前,他却愿意袒露出自己柔软的一面。
她看着他,对她笑着说疼,她也微微笑了笑“那你告诉我,有多疼”
他轻笑,苦思冥想的样子“就如一根根银针刺进心脏一般”
“那现在呢?”她看着那止血粉一点点的融化便问道
“只有一点点疼了”
“那现在呢”
“不疼了”
罂粟笑了笑,那般的开心,没有一丝的冰冷。
她轻轻的替他将纱布缠好,目光看了看他的胸膛,她是知道的,他左右胸膛各中了一剑,脸上的笑意渐渐消散了,他待她的心思,她终究是明白了一些吧。
不知何时,窗外的雨又开始淅沥沥的下了起来,已有几日了,这雨便是下个没完没了了,外面微微起了点风,将屋内的蜡烛火光吹动,二人坐在那里,气氛有些沉重,罂粟看着窗外,不禁说道“听他们说,这雨已经下了好几日了”
颜以清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她看罂粟脸色苍白,在蜡烛的映照下,脸色便显得有点蜡黄了,她这几日又清瘦了不少,脸上也显得格外清瘦,水灵子今日还说她如今倒是有股哀愁的美,颜以清道“听说雨后,有一种菌类名为药菇,吃了可以强身健体,这院子偏僻,不远处便是一片树林,应是会有很多”
罂粟有些疑惑的看着他“外面下着雨,你这般受着伤,不要去了”
“粟儿,你看我神色极是不佳,吃那药菇或许可以快些恢复”他说的如真的一般。
她有些无奈,只道“那好吧,我们现在便去。
颜以清撑了把绘有莲花图案的油纸伞,足够二人撑起,他左手臂有伤,便右手撑伞,现在外面的雨虽是不大,却依然可以湿衣,天已经完全黑了,若是晴日里,这个时候外面还有些亮堂,只是阴雨天,这个时候便已经黑透了,罂粟提了把油灯,二人便来到了客栈院落不远处的树林之中,躺了整整三日,虽是身上的伤还都很重,这般可以走动走动却也着实开心。
罂粟看了看正在认真找药菇的颜以清,灯光下,他的侧脸是那般的精致,高挺的鼻梁映衬着深邃的眼眸,认真的样子更多了几分稳重,她离他极近,他身上那股淡淡的草药香味沁入心脾,不禁在心中笑道,他是有多么爱研制草药啊。
“那药菇是什么样的”罂粟看了看,并未看到树林之中有任何的菌菇,不禁问道。
“药菇是一种很珍贵的药材,它并不挑选生长的环境,任何有树有水的地方都可能有药菇,只是,药菇的生长时间很短,每年的四月中旬这几日便会长出来,过了这几日便又要等来年了”
“现在正好是四月中旬,细雨下了好几日,这般说来,咱们还真是赶上了药菇的生长”
正说话间,颜以清弯下腰去,四月的草木已是很旺盛,他将手伸进草丛之中,罂粟还未看见那药菇在哪,他便已经将药菇拔起放在了手中,罂粟向他手中看去,看到那药菇的模样,罂粟不禁心想,怪不得自己发现不了,颜以清手中的那药菇不大不小,大概有一个鸡蛋那般大小,它的上面圆圆的,这圆圆的大脑袋上却有很多孔,满是凹槽,那药菇的颜色呈泥黄色,支撑着胖胖的肢体的枝干是乳白色的,那般多的凹槽乍一看有些难受,当你用手触摸它,便觉得软软的,有几分可爱了“你看,这药菇多聪明”
她拿过颜以清手中的药菇,仔细的打量着,随口说道。
“此话怎讲”
罂粟脸上带着些笑意“你看,它的颜色同泥土的颜色极为相似,生长在这茂密的丛林之中,很会自保”
“粟儿,药菇都是结伴生长,快来找”
颜以清不愿看她说起药菇自保时的伤感,便说道
罂粟有些惊讶,药菇竟还有这般习性,结伴而行,那既然这般,这附近定还是有很多的药菇。
她有些兴奋,也不顾细雨打在身上,挑起油灯便认真的在草丛中找寻起来,果真,真如颜以清所说那般,就在刚才他拔起那药菇不远处,她也发现了一只,这只药菇的颜色有些淡,嫩黄嫩黄的,应是刚长出来没多久,罂粟将她轻轻拔起,心中竟涌上来一阵喜悦之情,像是寻得了宝贝一般。
一人掌灯,那女子倒是如孩童般欢悦,跑来跑去,在草丛之中找寻那神奇一般的药菇,天上绵绵细雨依然飘洒个不停歇,她身后的那白衣少年只是一直在追赶她的脚步,在她身后给她撑伞,虽是雨下的不大,却总怕淋到了她的衣衫,看到她找到一个药菇,竟欢快成那般样子,像是顺天府里的姑娘得到了想要的首饰一般,如此平凡简单的快乐,过了许久,她像是有些累了,虽然躺了几日,活动了下筋骨,很是舒服,可是,身上的伤却不容许这般的放任,她转头看了看颜以清手中的小小竹篮,不知不觉之中,竹篮竟已快盛满,她看了看满手的泥土,这味道,倒是好闻极了,她最喜欢的便是泥土的气味了,她接过颜以清手中的竹篮“我竟忘了你不能提重物”
她话语轻柔,脸上满是愧疚之色,他一边给自己打伞,一边提着竹篮,竹篮虽小,里面的药菇沾染了泥土,那般湿润,也很是有重量的。
“被你这般一说,倒真是感觉到了疼”颜以清面容痛苦的样子。
罂粟将药菇放到地上,急忙腾出手来去看他的伤口,那可是刚包扎好的,若是鲜血再如刚才那般,可如何是好,她急忙去拨开他的长袖外衫,正要去看那伤口,却被他制止了,他话语轻佻“我骗你的,这点重量怎会碰及伤口呢”
本是玩笑话,罂粟听他这般说,有些许的生气,弯腰提起竹篮,看向别处,目光并不触及他“回去吧”
“你脸上有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