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表情,似乎是有些挣扎?
陆漫蹙了下眉,觉得这不应该是薄夜寒该有的情绪。
她失忆,对他来说应该也是利大于弊的吧,至此省了很多麻烦。
陆漫试图在他脸上求证,然而薄夜寒已经恢复了冷淡,眉宇间浅浅疏离。
她想,应该是看错了。
记忆之中的薄夜寒,面对她时只有冷淡或是愤怒才对。
薄夜寒牙关不由自主的紧咬了几分,然而在对上对面女人冷清的面色时,忍了下去。
刚刚陆漫说,忘了他更好。
薄夜寒的眼帘低垂,因为这句话,心脏正不受控制的一瞬一瞬抽痛着。
他痛恨这样的自己,感情是个最没用的废物,只能让一个人变得完全不认识自己。
薄夜寒擅长隐藏真实的想法,他致力于冷静沉着的思考问题,不容许自己为情绪所控制。
他会愤怒,会暴躁如雷,然而那都是在他控制之内的宣泄,并没有完全失去理智。
这么多年来,只有两次的意外。
一次,是当年在蝶园,第一次见到陆漫。
那一夜,他在酒精和怒火的催发之下,欺负了陆漫。
而第二次,便是刚刚那一刻。
他甚至感觉到鼻子有些发酸,喉间一阵阵的发着涩。
多么可笑,这根本不是薄夜寒。
薄夜寒的眉头几不可闻的蹙着,太阳穴边的青筋早已经根根暴起。
如果陆漫能再近一些,哪怕只是半米,也许就能看出他的异样了。
但她没有,甚至她不愿意目光多在薄夜寒身上过多停留。
夜风很冷,阳台的门关着,两人一个房间里,一个房间外,在此刻吹着同一阵冷风。
阳台下很热闹,有人嬉笑的交谈,也有人借着酒意推搡两下,都是消遣罢了。
唯独这一片,是压抑已久的沉默。
陆漫咬了下唇。
她觉得刚才那句话没有错,可以充分表达她的意思,也能让薄夜寒不再怀疑她。
可是他现在的反应,却让她看不懂。
良久,薄夜寒终于有了动作,抬手按了下眉心,眼下短暂的露出了几分疲倦,一闪即逝。
在这样的时刻,他强迫自己想到了陆雪,想到了陆雪卸了妆后惨淡的面色,想到在医院时医生给她开的那一大袋子药。
这次回来,他是有目的的。
薄夜寒下颌的弧度紧绷,终于再次开了口:“冬瓜车祸住院那一次,你还记得么?”
陆漫有些疑惑,但回忆了一下,依旧诚实回答:“记得。”
楼下一声清脆的声响,该是有人打碎了一个杯子,很快隐约传来道歉声。
薄夜寒沉默的站在那里,在时间再次过去半分钟后,平缓的问道:“那几天晚上,你都是守在医院照顾冬瓜的么?”
陆漫心中一怔,记忆随之到了曾经。
她想起来,并不是如此。
因为有一个夜晚,徐风曾来电话说薄夜寒喝醉了,央求她去照顾一晚。
而如今,她不能让薄夜寒知晓她还记得这件事。
陆漫压抑着心情,缓和了两秒后,伸手点了下额头,做出回忆状。
很快,她眼中一亮:“我想起来了,并不是每一个晚上都在医院,有一晚我离开了。”
薄夜寒的眼神顿时直直的看过去:“你去做了什么?”
“呃……”陆漫咬着唇,显得有些纠结,足足沉吟了一两分钟,她才犹豫着道:“我应该是回了趟当时住的酒店,因为我第二天是在酒店醒来的。”
“当天晚上发生的呢?只记得回到酒店?”薄夜寒的嗓音如果仔细听,隐约可以分辨的出几分急迫。
陆漫此时已经有了想法,她蹙着眉头有些痛苦的模样摇了摇头:“抱歉,我只能记得我回了酒店,并且第二天在酒店醒来。也许是回去拿换洗的衣物了,其他的都想不起来了。”
说完,她又自嘲的笑笑:“看来我是真的失忆了,记忆总是一个片段一个片段的。”
对面的薄夜寒从她回完第一句话便沉默着,脸色也寡淡了几分,好像一下子失去了继续问的欲望。
陆漫挑了下眉,试探的道:“还有什么事么薄先生,或者我先下去了?”
薄夜寒不说话,她便耐心的等。
终于,对面的人点了下头,往后退了一步,重新隐没在了阴影中。
啪嗒一声,有星星点点的火光闪现,打火机的红光在夜风中摇晃,将薄夜寒的大半轮廓勾勒了出来。
他用手掩着,点燃了手中的烟。
“你走吧。”缭绕的烟雾之中,薄夜寒的嗓音也染上了几分模样,清浅的仿若转瞬即逝。
陆漫无声的点点头,手指在身侧不断的扣弄着裤子的衣缝。
没有多停留,她余光最后伸看了薄夜寒一眼,很快转身下了楼。
高跟鞋落在地板砖上的声音很清脆,在此时却显得有些沉闷。
上来的时候阶梯很短,此时下去却感觉时间被拉长。
陆漫一个接一个走着,每走一步都在忍着停下来回头看一眼的冲动。
终于,几十级阶梯也走到了最后。
眼前大厅热闹熙攘的人群,和身后楼下夜风下的寂寥,极端的好似是两个世界。
刚才眼中的薄夜寒,也好像是完全不一样的一个薄夜寒。
好似,不只是她变了,薄夜寒也更加的难以捉摸了。
陆漫站在原地,缓缓的舒了口气。
她又成功的隐瞒了一次,明明还是放松的,只是心口依旧止不住的发着悸,有些苦涩。
沉默的时候,一个人影从她身边掠过。
陆漫低垂着眼,视线触及到鞋子,一愣。
她一抬头,刚才从她旁边走过去的果然是李明胜。
陆漫抿着唇,原先想要认识一下,如今倒是发现了更加有用的消息。
刚巧,乔之南正在不远处一个人饮着红酒。
陆漫缓了下心情,从路过的侍应生手上随手端了杯,朝乔之南走去。
“漫漫。”还未走到,乔之南便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直接转过身看向了她。
陆漫脚步不停:“厉害。”
说完,嘴角勾了勾,眼底却没多少笑意。
她抬眼看了下周围,故意问道:“那位寒董事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