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香山墓园人烟稀少,不是扫墓的日子,这一片区更是空无一人。程泽生见墓碑上的金漆掉了几块,便去管理处,想找个补漆的手艺人。
“山上那块是风水宝地啊,但是价格也比别处高处不少,何先生,您考虑清楚了吗?”
“我想上去看看,带路吧。”
程泽生刚要踏进管理处便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脚又收回来,闪身躲到一旁。
那个挺拔又高挑的背影甚是眼熟,前两天刚见过,急吼吼要将他哥哥火化下葬。看来是真的很急,已经过来买墓地了。
他们从后门去山上看墓地,程泽生走进来,负责人迎上来:“程警官,有什么能帮忙的?”
“我哥碑上的字颜色掉了,麻烦找人补一下。”程泽生看一眼后门,问,“那人来买墓地的?”
“嗯,是的,今天第二回来。”
“哦,我在外面听见风水宝地,是山上最豪华的那片别墅吧?那可不便宜,单穴也要不少钱。”
负责任点头:“那是,其实那种大地皮,买单穴不如买双穴了,刚刚那位先生想买的就是双穴。”
程泽生怔了怔:“……双穴?”
何危也没有可以合葬的人,买什么双穴?
忽然,一个念头从脑海中一闪而逝,程泽生拉住负责人:“他说是帮谁买的吗?”
“爱人啊,不然怎么会买夫妻穴,肯定是百年之后葬在一起的。”
何陆从山上下来,对风水环境各方面都挺满意,告诉负责人明天带死亡证明过来,就要上面的那一栋。
他拿着钥匙去停车场,不料身前拦了一个人,仔细一瞧居然是程泽生。
何陆冷笑:“程警官,你怎么在这里?是通知我可以把尸体领回去火化了?”
程泽生没理他的阴阳怪气,抱着臂打量着他,眼神复杂又难言。越看越不可思议,何陆藏得这么好,居然一点都没看出来。
“原来我以为你有多讨厌何危,现在才知道,原来你——”程泽生感到难以启齿,“……原来你喜欢你哥哥。”
何陆一怔,像是被踩了尾巴似的,冲过去揪住他的衣领:“你瞎说什么?!我会喜欢何危?疯了吧你!”
程泽生一把将他推开:“死都要葬在一起,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你——你偷听我们谈话?!”何陆脸色发白,一向嘴上不饶人,此刻思绪全乱,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其实你是因爱生恨吧?喜欢上自己哥哥是不道德的,只能故作讨厌来压抑这种情绪。”
何陆沉默许久,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终于放弃挣扎,身子一轻,靠着后面那辆小轿车。
“他如果答应我的话,我根本不会讨厌他。”何陆捂住半张脸,笑容苦涩,“他明明喜欢男人,谁都行,为什么就是我不可以?”
第39章 兄弟之间
审讯室里, 何陆坐在单人桌后面,对面是乐正楷和柯冬蕊。
半个小时之前程泽生把何陆带回来,临时要安排人审他。组里众人感到奇怪, 何陆不是早调查过了吗?没有作案动机也没有作案时间,他和何危虽然是兄弟, 但几乎形同陌路, 问破了天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其实那天晚上我回来的。我知道他去复查,想问问他哮喘有没有好转,但又怕他不说实话。这几年我们两兄弟的关系愈发恶劣,他有时候为了躲我, 会不接电话,甚至有几次我去找他, 他连家都不敢回,住到连景渊那里。”
何陆唇角勾起,带着一抹轻蔑之意:“连景渊能是什么好货色?大学里就在宣扬同性恋情, 毕业之后还开了一间gay吧, 认识的都是些不三不四的人。如果不是他的话, 何危一定会乖乖在我身边, 不会离开半步。”
程泽生皱起眉,这个男人的控制欲太过旺盛,在他的观念中,何危像是一个木偶, 线在他手中, 该有什么行为和想法都应该由他来操控。他可能从来没有把何危当成“哥哥”来看待,理所当然把他当成自己的附属品, 想把这种强烈的占有欲浸透何危生活的每一角。
也许何危的内向性格和沉默寡言并不是先天形成,而是何陆多年来将他捆在身边, 切断他的外交途径,将他慢慢逼迫成这种畏缩在人群中不敢抬头的男人。他只能依赖何陆,只能在弟弟身边,被“保护”和“爱”的名义拿捏在手里,无法逃开。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对何危的感情的?从他被连景渊‘带坏’之后?”
“对,就是那个时候。他在连景渊的鼓吹下,鼓起勇气和家里出柜了。爸妈惊得说不出话,我也没想到他竟然敢做出这种举动。我愤怒、生气、不甘,起初将这一切归咎于他的性向不正常,让我这个做弟弟的丢人,后来才发现……”何陆的双手开合着,声音变得低沉婉转,不经意间带上一股温柔,“我想要他。”
“他可以喜欢男人,但是那个男人必须是我。带着这样的想法,我在某天晚上跟他挑明,结果他吓坏了,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何陆抬起头,对着头顶冰冷的灯光幽幽叹气,“他求我别这么疯狂,任何人他都可以考虑,唯独我不行。”
程泽生和柯冬蕊面面相觑,他们见惯了何陆张扬跋扈的模样,猛然接触到如此落魄无奈的一面,还真有些不适应。程泽生继续问:“那后来呢?你就和他反目成仇,不怎么联系了?”
何陆坦然大方点头,的确如此,他对外都是表现出对有一个同性恋哥哥而感到多么厌恶,但只有何危清楚,他真正的愤怒是源于求而不得。何陆为了压抑内心那头禁忌又狂躁的野兽,尽量不去靠近哥哥,但他又想知道何危的消息,不管是去酒吧大闹还是针锋相对的羞辱,都只是想找个方式刷一下存在感而已。
双胞胎兄弟之间的禁忌感情理顺之后,就要理一下他的不在场证明了。
“之前你说过,13号晚至14号夜里在升州市。但根据你同事的笔录,你一直和他们在一起,他们给你做的伪证?”
“算不上伪证,他们也不清楚我是不是一直在房里。13号临晚,我称病回去休息了,溜出来之后开的车也不是自己的,没有同事发现我已经离开安水市。”
安水市在临省,走高速的话回升州市三个小时不到,如果从五点开车回来,那抵达升州市刚好是□□点钟,而何危正是在9点出的门。
“他是去见你的?”
何陆点头:“我打电话约他出来,告诉他如果不来见我,我就把他是同性恋的事告诉他们公司领导。”
“……”程泽生简直无语,这人有病吧?喜欢一个人就要这样折磨欺负他吗?
难怪他们一直查不到何危那么晚出去找的谁,敢情是去找这个隐藏起来的弟弟。他了天桥之后估计就上了何陆的车,然后被载往不知名的方向,身影也在这个城市里中断。
“你把何危带到哪里去了?”程泽生问。
“我想把他带去我买的房子,在市郊的别墅区。车开到常蟠路快没油了,我去附近的一家加油站加油。他一直乖乖坐在后座,规规矩矩像个小学生,对我的问题也认真回答,不敢隐瞒,谁知道——”何陆眼眸一暗,咬牙道,“他趁着车门没锁,开门下车跑走了。”
“我立刻追过去,那天的雾很大,仅仅只是几秒,他的身影消失在雾里,再也看不见了。”何陆捏紧了拳,“他有哮喘,运动神经也差,根本跑不了多远,但他就是不见了,真的不见了……”
他一把揪住额前的短发,表情痛苦:“我找了很久都找不到他,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最后只能懊恼开车回去。天亮之后,我就接到电话,何危死了。”
“他失踪的时候是几点你记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