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久久没有回应,斯蒂芬好奇盯着何危,何危弯腰戳戳它的小脑袋。都怪你,昨晚使美人计,让他多留下来一晚,否则哪有这些破事了?
“连景渊,你听见了吗?”
门外还是无人应答,何危叹气,提了提裤腿:“那就对不起了啊。”
“轰”一声巨响,木门被一个刚劲有力的回旋踢踹开,何危看着开裂的门头和有些变形的锁舌,还要赔连景渊一笔维修费。就说别让他动用武力解决吧,不止伤感情还伤钱。
何危走出房间,和迎面走来的连景渊对上。连景渊手中拿着一串钥匙,怔愣盯着何危,又看了看变成残花败柳的乳白色木门。
“……”去拿钥匙怎么也不说一声。
何危轻咳一声:“我赔。”
连景渊笑了笑:“别了吧,你没揍我已经很给面子了。”
“没办法啊,是打算开门之后给你点颜色看看,”何危揉着手腕,“不过看到你这张脸,下不去手了。”
连景渊的手下意识摸上脸颊,笑了笑:“那还是沾了它的光。”
何危单肩挎着一个小包,里面装的几件都是他从家里收拾来的衣服,连景渊抱着斯蒂芬,在身后问:“还能再见到你吗?”
“应该不会了吧,没多少天了。”何危抬手,晃一下表,“时间快到了。”
连景渊叹气,祝他保重。告诉他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随时过来,绝对不会再像今天这样为难他了。
何危点点头:“嗯,我知道,我们还是朋友。”
“砰”,防盗门被带上。斯蒂芬蹲在玄关,回头对连景渊叫着,似乎在抱怨饲主为什么没把他留下。
“他的心不在这里,我困不住他的。”连景渊下意识摸上自己的脸颊,想起那句话,神思恍然。
那句话他曾听过,在学生时代。
那时候连景渊跨年级进入高中的班级,班上的男孩子一个个都比他高比他壮,有的甚至冒出胡子长出喉结,唯独他戴个圆眼镜,瘦瘦弱弱,胳膊一撅就断,头发软软贴着额头,像个小鸡仔。
当时何危坐在连景渊的后排,一直护着他,久而久之连景渊被班里同学戏称为何危的“童养媳”。不过小媳妇儿除了学习别的都不太行,视力不好运动神经也纤细得多,有一次打篮球还把球砸到何危的头上,吓得脸都白了。
班里同学在起哄,“这还不教育教育”“童养媳都是关起门揍的!”,何危掀开球衣下摆,去擦额头上的那道灰印,漫不经心道:“是想揍啊,但是看见他那张脸,下不去手了。”
小小的连景渊霎时间耳根都红透了,跑回教室做高数题也缓解不了砰砰乱跳的心脏。阅遍群书的天才少年真正进入青春期之后才明白,原来让他惊慌失措的感情叫做“情窦初开”。
连景渊捂住脸,笑容无奈。时光荏苒,他已经不再是当年的连景渊,但何危还是那个何危,让他欣赏和喜欢的地方从来没有改变。
———
何危悄悄回到程圳清躲难的地下室暂住,他从临近车库的后门进出,完美躲过隔壁邻居老头的眼睛。地下室和连景渊的家里不能比,照明只有头顶一盏暖黄小灯,床还是那张躺椅,所有的设施都和上次过来时一模一样。
当初抓捕程圳清,这里一眼望到底,也没什么可搜的,只在外面的大门贴了封条。何危在地下室也没什么需要上楼的时候,除了用水需求,不过有一个难题对他来说很棘手——洗澡。
现在已经进入六月,天气炎热,虽然何危出任务的时候几天不洗也没当回事,但正常情况下,他作为一个有点洁癖的男人,一天一洗是不能耽搁的。倒不是多矫情,而是习惯问题,一时间还真改不过来。
在没有空调的地下室呆了两天,何危闻到自己身上淡淡的发酵味道,思索片刻,带上换洗衣服决定去公共澡堂。
距离富盛锦龙园两条街就有一个洗浴中心,看门头金碧辉煌,价格还算公道。贵的都是那些推背推油的项目,何危只是单纯洗个澡,几十块钱就打发了。
何危拿着牌子去更衣室,衣服还没脱完,走进来几个流里流气的男人,不是剃了青皮就是染着一头五颜六色的非主流。进来之后,一个男人解开衬衫,露出花臂和胸口的青龙,还有一道从左胸口至右下腹的长刀疤,吊儿郎当炫耀:“看见没?这是给飞哥挡刀的!一米多长的西瓜刀,直接就砍上来,老子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旁边那几个发出夸张的惊呼声,何危瞄一眼,唇角勾了勾,围上浴巾之后把柜子关好。
“哎!那小白脸,你刚刚笑什么?”
何危拔下钥匙套手上,准备去浴室,忽然被拽住胳膊:“我们雷子哥问你话呢!”
“问我?”何危这才茫然回头,看着那个胸口带疤的,“问我什么?”
“我问你刚刚笑什么!”名叫雷子哥的男人恶狠狠瞪着他,“瞧不起老子这道疤?告诉你,老子杀人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玩泥巴呢!”
“哦,”何危淡淡问,“你还杀过人?也用一米长的西瓜刀?”
明明是很平缓的语气,可从何危嘴里说出来就是带着一股嘲讽的味道。顿时那几个地痞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一米长西瓜刀”上,脑中出现“四十米大刀”的表情包,不知为何,面部表情变得尴尬扭曲起来。
雷子愣了愣,随即也反应过来,这小白脸是在笑话他。他当场炸了,揪着何危的衣领:“你爷爷的!看你是嫌活的长了,敢笑话老子?!这一片谁不认识我惊天雷的!”
何危皱着眉,只是出来洗个澡还能惹上麻烦?他隐约感觉这可能和循环有关,也许他无意间得知的小时候的消息对循环造成巨大的影响,因此现在才会发生层出不穷的意外,让人应接不暇。
还没等他细想,斗大的拳头都飞过来了。何危下意识躲开,一个矮身从胳膊下滑出来,反手抓住他的胳膊肘扭到身后,脚一蹬膝窝,强迫雷子跪下,一气呵成完成一套逮捕犯人的标准动作。
小小的更衣室立刻哄乱起来。
何危眼尖瞧见其中一人亮出晃眼的刀刃,脑中一片空白,只有一个想法——不能出事,一定不能让循环中断。
他抄起一把凳子砸过去,小混混散开,持刀的那个向何危扑过来,被何危一脚踢中手臂,刀子“咣当”一声落在地砖上。那人五官揪在一起,捧着手腕叫唤,何危又一脚,将小刀踢到柜子下面去。
更衣室里闹成一团,经理一见打群架,还是附近有名的地痞流氓,也不敢上来拦。何危扭着一人的胳膊,抽空对经理说:“别报警!”
“……啊?”经理有些懵,这到底谁打谁,谁挑的事?被围攻的那个还不让报警?
雷子今天面子丢尽,脸红脖子粗,要给何危一个好看。他从背后补一拳过去,何危像是脑袋后面长了眼睛,回身一脚踢中他的肚子,而后将人拎起来抵着墙,回头怒喝一声:“都别动!”
掐得正起劲的小混混愣了愣,被何危的气势吓到,更衣室里瞬间安静下来。何危深吸一口气,冷冷看着雷子:“你刚刚说的飞哥,是赵岩飞吧?你大哥就是我送进去的,关了七年出来之后从良了。你要是也想走这条路,我不介意搭把手。”
雷子盯着何危,渐渐瞪大双眼:“你——你是何危?!”
何危松开他的衣领,把人推到一边,揉了揉脖子:“要么从这个门出去洗澡,要么滚进去吃牢饭,你自己选。”
雷子打量着何危,心跳加快,招呼那几个小弟赶紧溜。这男人不像是蒙他的,从身手就能看出来。赵岩飞和他说过,抓他的那个警察是个长得好看的俊俏小子,动起手来一点都不含糊,追了他七条街,抄近路从三米高的树上跳下来把他逮个正着,可不就和眼前这男人极其相似吗?
终于走了。何危松一口气,感觉就像西游记,随时都能冒出来一劫,看来还是少出门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