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很意外,在此之前自己的父王母妃对她选择白泽这件事情一直持有不太支持的态度,有一点极其明确,那就是堂堂的东海公主绝不可以和一个凡人成亲。
所以,对于东海此次来人,锦绣是避之不及的,因此远远地瞥见了人就拉着白泽躲到了后院。
来人见过文昊后倒是十分客气,言说自家老爷已同意锦绣与白泽的婚事,还请文昊将小姐和未来姑爷给叫出来。
文昊寻到后院,对着白泽后脑勺拍了一巴掌,轻声道:“你可以啊,原来是拐着别人家小姐私奔出来的?”
“其实是她拐的我…”白泽话音未落,后脑勺又挨了锦绣一巴掌。
锦绣把白泽一把拨开,激动道:“文大人,你是说我爹娘同意我们的婚事了?”
文昊的头还没点完,锦绣已一阵风似地冲了出去。
东海的仙使礼数周全地见了公主,锦绣摆摆手:“你们方才说的可当真?”
“千真万确,小人不敢欺瞒公…小姐。”
“太好了。”锦绣抚掌大笑,“我与白泽这就随你们回去。”
仙使道:“恐怕还不能让未来姑爷一起,这次还是小姐先跟我们走吧。”
“为什么?”锦绣握住白泽的手,觉察到其间似有什么不妥。
“老爷说了,百年之后小姐和姑爷自可成亲,绝无阻拦。”
锦绣怒极反笑:“原来你们今次来还是戏弄于我们的。”
仙使们一脸委屈,只道是龙王此番十分郑重,也确实愿意将女儿嫁予白泽,只道是百年之后才会嫁娶。
锦绣冷冷道:“我不会跟你们走,你们随意吧。”仙使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锦绣挥袖扇出了衙门。
小厨房内,锦绣正一个馒头接一个馒头地往嘴里塞,秦青无比同情地一个馒头一个馒头地往她手里送,一旁的白泽则一边叹气一边扯着手绢给锦绣擦眼泪。
“你说这事儿算个什么事儿?”锦绣打个饱嗝,“不
同意我们的亲事就不同意好了,偏要大老远地派两个人来给我添堵。”
“这事儿有点儿蹊跷。”一直没有说话的云兮突然开了口,“叔父叔母不是没分寸的人,没必要为了添堵专门找个理由出来。”
“那又是为什么?”锦绣泣道,“白泽一个凡人,怎么可能活到百年之后,居然拿这么个借口不让我们成亲,我、我、我偏要嫁他。”
白泽揽住她,认真道:“锦绣,你若是愿意,我定终生不负。”
三月初九,乍暖还寒。
邺城的文府张灯结彩,热闹非凡。这日是邺城知县文大人的至交好友白泽成亲的日子,全城的百姓都来赶个场子凑份热闹。
这个消息刚刚传出去的时候,衙门里着实闹腾了一阵,每日都有邺城的妙龄女子弄出些状况,不是哭倒在大门前,就是闯进衙门告状,道是一个叫做锦绣的小妖精抢了自家未来相公,请文大人秉持公道,将那个小妖精绳之以法,以正视听。文昊哭笑不得,不厌其烦,奈何白泽在自
己面前好话说尽,又请了好几顿酒方才顺过点气来。
这一日,锦绣一身簇新的红色嫁衣端坐在梳妆台前,秦青正替她梳头盘发。锦绣盯着镜中的自己,一会儿便“扑哧”一个笑,秦青鼻子哼了哼:“真是不一样啊,想当初,你和云兮定亲的时候,见你就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锦绣继续傻笑:“我当初是懵懂,幸好云兮不像我这么懵懂,也多亏了你把白泽带过来,否则我恐怕真要一辈子稀里糊涂地过去了。”
“这么说,我也可以勉强算是个红娘?”秦青问。
“那是自然。”
“话说红娘是不用给礼金的。”秦青腆着脸说。
“…也行,咱们都这么熟了,不问你要什么礼金!”锦绣大方道。
“话说红娘是要跟新郎新娘要礼金的。”秦青继续腆着脸说。
“…”
一向心大的白泽,在成亲的前夜居然失了眠。
他想了很多的场景,比如和锦绣成亲后,谁买菜谁做
饭的问题。比如定居以后,房前屋后种什么花栽什么树的问题。比如吵架以后,他和锦绣谁先认输比较合适的问题。比如将来他和锦绣要几个孩子,其中几个男孩子几个女孩子,都取什么名字的问题。再比如,他的寿命只有短短几十年,而锦绣在他死后那漫漫几十万年的日子该怎样度过的问题。
他很怕锦绣伤心,很怕很怕…
二十多年来,他第一次想,要是自己也是个神仙就好了,这样就可以生生世世地陪在心爱之人的身边,不离不弃。他怕时间太短,不够将全部的爱给她。
虽然没有父母亲人在场,这场婚礼仍然美满幸福,看着一对新人携手离去,秦青激动得几乎要掉下泪来。云兮握住她的手,轻声道:“等找全玲珑镜的碎片,我便向父王母妃提出娶你,你等着我,我一定能够和你在一起的。”秦青点点头,小小的手回握过去,温暖濡湿的手心传递着世上最美丽的誓言。
白泽和锦绣选定的住所就在邺城郊外,小桥流水,竹林深处。那般静谧美好,与世无争。从此就安定下来,一生一世了。
一生一世是多么奢侈的字眼,安心得可以不问前尘后世。
见尘埃落定,云兮对秦青道:“玲珑镜的碎片既已找到,我们也是时候离开邺城了,再不走恐怕朝廷的人都要来了。”
“朝廷的人?是因为协助平定叛乱要给我们嘉奖?那我们怎么能就这么走了,怎么着也要拿了赏金才能走。”秦青拍拍瘪瘪的钱袋子说。
“赏金是有,不过朝廷是因为听说有两个人只凭着剑术就逼退几千个叛军,想要封赏我们,你想去做官吗?”云兮的笑意直达眼底,“你喜欢那样的官场吗?”
秦青张大了嘴:“做——做官?”
“嗯,奴仆成群,妻妾成群,金银绸缎无数。”
“啊…妻妾成群?那…还是算了,哎哟,可惜了那些个赏金…”
东海龙宫。
派出的两名仙使正垂头丧气地跪在大殿上,将怎么被锦绣公主斥责,怎么被锦绣公主一袖子扇出来,怎么挂在院外的树枝上扯破衣衫狼狈不堪的情形原原本本地禀报给
龙王后,老龙王和老王妃便开始了此起彼伏的唉声叹气。
“唉!你说这可怎么办呢?要不就把实情告诉锦绣这丫头吧?反正她迟早要知道的啊。”王妃征询地看向龙王。
“不可不可。”龙王连连摇头,凑到王妃耳边轻声道,“你是不清楚白泽是谁么?他的天机我怎可敢随意泄露?锦绣与他的婚事我求之不得,但这是个天大的事儿,现在…唉…现在这样怎么能算数呢?”
王妃继续跟着叹气:“锦绣那傻丫头,怎么就想不通我们让她再等百年的意思呢?”
“唉!据说女儿的智商是随娘的。”
第54章 烟雨江南
题记:江南烟雨,彼岸之上,那个人手执一把紫竹柄的伞,一直等你,等你…
诏兰回到天宫将养了好些日子,身上的伤才好的七七八八。这一日,她回到西王母宫里当差,此刻已在寝殿里跪了将近一个时辰。
“你说你这丫头跪再久有什么用,自己没本事得到云兮的心,难不成还要让我这个做长辈的去替你抢个相公回来?!”王母瞧着诏兰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颇为无奈地摇起了扇子。
诏兰泫然欲泣:“娘娘,您是知道的,诏兰在多年以前就情系世子殿下,这份情压在心里如今变得愈发苦楚,诏兰恐再也承受不住了。”
王母皱着眉:“你好歹是个仙家,情这种东西还看不破吗?”
诏兰恨恨地摇头:“诏兰不愿意看透,若是没了这份牵挂,那和行尸走肉又有何区别?”
“放肆!”王母怒道,“你本是个识大体的姑娘,怎
的去了几天人间就变得如此不成体统?呵!是和那个丫头学的?那丫头本事不小嘛!”
诏兰的眼中隐有恨意:“秦青?别说学她,诏兰连提她的名字都觉得无趣。她区区一个下等小仙,有哪里值得世子殿下眷恋,我真的不明白,她到底用了哪些狐媚手段去迷惑殿下。”
王母淡淡道:“就怕她什么手段都不用使,云兮也会被他迷住的。”
诏兰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为什么?”她顿了顿,“我这次与她交了手,没想到她掌心之力居然将我震到内伤,自己掉下悬崖也没有死掉,一个下等小仙怎么会有如此大的能量?娘娘,她是不是有什么来历?”
王母的表情凉凉的:“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能量。也许,等女娲闭关出来后便会清楚一切吧。”
青鸟收回玲珑镜的碎片后,告知下一枚碎片遗落在烟雨江南。
秦青心里一动,江南,是自己梦中常常看见的地方,她有些小小的期待,还有着一点忐忑。
“怎么了?难得见你这么沉默。”云兮温柔看她,语
气中带着探询。
“啊?没什么。”秦青脸红了一瞬。
“你沉默的时候多半是饿了,要么…便是又想到你那个反复做的梦了。你这次是…”
“是饿了。”秦青手一伸,“给大爷上两斤牛肉。”
“上你个头!”云兮笑着揉揉她的头发,“走,带你去江南买两个糖葫芦吃。”
江南是个绮丽的所在,烟雨楼阁,才子佳人。吴国是一个藩国,都城江宁民风婉约,生活和美。
白日里的街市十分热闹,秦青绕有兴趣地看着街边人事,时不时感叹一句“帅哥真多啊!”惹的云兮朝她直瞪眼,她却恍若未见,只管在热闹的人群间来回穿梭。
路边有人叫卖糖葫芦,云兮便上去要了两串,转头时却发现秦青不见了。
秦青一向活泼爱动,见到新鲜的事物难免被吸引了去,云兮也不担心,只是站在原处等她。
可这一次等了许久,秦青也没有回来。
热闹的城中有一处静谧的小巷,绿树掩映,清凉淡漠。秦青经过巷口的时候,心内突然动了一下。
她望过去,巷内无人来往,柳枝或斜依或摇曳,带着忧伤。她似被什么牵引,慢慢地走了进去。
巷内有一处不大不小的宅院,牌匾破败不堪,依稀能够看清“江宁织造”四个字。秦青走上前去想要叩门,却发现不知为何竟有些情怯,以至于手都是颤抖的。
大门破败,早已封闭,自然久叩不开。身后有人喊到:“姑娘,那院落早就荒废了,你不会来找人的吧?”
秦青回转头,见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者,便询问道:“老人家,这房子是谁住着的?”
“谁住的?我怎么会知道,据说我爷爷的爷爷在时就有了,是前朝的房子,早就破的不成样子了,哪有人住。”
“这房子地段这么好,翻新过后不是挺好的么?”秦青疑道。
“以前倒是有人想买下这里,不过听说这院子闹鬼,渐渐地就没人敢来了,连巷子里也少有人经过,唉,我也走了,在这里呆长了都觉得冷得慌。”老者摇摇头,转身慢慢离去。
一座破败已久长年无人居住的院落,秦青却有着似曾
相识的感觉,以至于走出巷口时,天上落了雨也不自知。
一把紫竹柄的伞遮在头顶,是云兮清澈的声音:“怎么恍恍惚惚的,刚才跑哪儿去了?”
秦青抬起头:“啊,随便走走,咦?你买了两串糖葫芦给我,真是太破费了!”
云兮打掉她伸过来的爪子:“有一串是我的。”
瑶池边,王母正在漫不经心地喂着鲤鱼,这些成天张嘴就吃的动物早已习惯了懒散的日子,颇没有追求地齐齐聚在一起,将嘴撅成一个圆形等着天降美食。
王母喂了会儿食便觉得无趣,正百无聊赖间,有仙娥来报说是南海的王妃又来了。王母皱起眉头,终还是有些无奈地踱回到殿中。
南海王妃千年不变的焦虑表情,施过礼后便一直扯着王母的裙角,道:“眼看我家云儿和那个丫头越来越情投意合,可不能再让他们发展下去了,她可是会害了云儿的,娘娘你也知道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