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我还用羊奶发酵,做了一些奶酪干,儿子也是最爱吃这个的。”女主人的声音很温柔,让人听了十分舒服,窗影上,她正温柔的帮丈夫夹菜斟酒。
锋影怔怔的站在窗外,此时此刻他已经迷失在这里,似乎全忘却了自己来此处的目的,他只是看着窗户上的人影,心里暗暗的慨叹着:“这样的人生,让人好生羡慕。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自耕自种,自给自足,在这世上,会有这样一处地方让我锋影安身立命么?”
一直以来,锋影都是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对于安身立命这个词汇,他也只是从书本上看到过,却从未体会到其中的意思,而在做了质子,尤其是最近半年漂泊的生涯,让锋影心头忽然对家产生了无比的渴望,他眼下最大的心愿就是对抗璎珞王,将家族的族人们全部找到,然后用他的力量来保护他们过安乐的日子。
“一直以来,我所追求的不就是如此么?”锋影痴痴的望着窗户,脚底下不由自主的就走动起来,一个不留神,他踩到了主人家放在门旁的扒犁,那扒犁啪的倒地,发出声响来,这声音惊动了屋里的人。
“谁?”男主人高声喝道。
锋影这才清醒过来,他低头看看自己,心里暗自想道:“我怎么会在这里?锋影啊锋影,你怎么如此大意?”就在他转身正欲离开时,木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了,一个男人出现在门内,他奇怪的看着锋影,嘴里有些戒备的问道:“你是谁?”
“我……”锋影喃喃着,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是啊,他能说什么呢?告诉这人其实你们并不是真的人,而是画里虚拟的存在?不被人家打出去才怪呢,锋影是不可能这样说的。
这个时候,女主人也出现在门旁,她看到锋影,又看了看锋影身后,便嗔怪的对丈夫说道:“相公,你看你,把孩子吓到了,多半是在林子里走迷了路,肚子又饿了,就循着炊烟找到这里的,对么?”最后那两个字却是冲锋影说的。
不知为什么,锋影竟然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呵呵,原来如此,你要早说么,这林子里是有野猪的,我先前还当是野猪来袭呢,快,快请进来吧,娘子,你去添副碗筷。”男子朗声笑道,同时闪身给锋影让出路来。
而锋影也就这么进了房内,他呆呆的环顾这个房间,这是三间连在一起的筒子间,进门左手处是饭厅,右手处是厨房,正对门的是一张八仙桌,桌旁有两把木头圈椅,这算是客厅了吧。桌子后面挂着一副神像,神像下还点着香炉。在挂神像的那面墙后面,还有两间或者三间房间,很明显那就是主人家的卧室了,总而言之,这是一户很寻常的百姓家,但是这样寻常的居室内,却被女主人打扫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锋影此刻身处其中,只有两个字可以形容他目前的感受——舒适。
“来孩子,快来坐!”男主人从旁搬了一个方凳顺手就放在饭桌旁,而女主人则从厨房的碗柜里拿出一副干净的碗筷摆放在桌子上,同时热情的招呼锋影道:“孩子,快趁热吃吧。”
锋影如同一个提线木偶一般,机械的走到桌旁坐下,他看着桌子上的饭菜,那都是些粗茶淡饭,但是却香气四溢,可见女主人的厨艺不错。
男主人拿起锋影跟前的碗,帮他添了一碗饭,冒尖的一碗饭,然后夫妻俩又开始重新吃饭,席间两夫妇对锋影热情招呼,让他倍感温馨。
“你们,怎么会住在这里?”锋影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其实他心里还憋着一句话没说,那就是这里本不该有人家的啊,可是这话让他从何说起呢?
“啊?”男主人被锋影问的一愣,他看了看妻子,呵呵笑了起来,“我们怎么会住在这里?呵呵,我们一直都住在这里啊。”
女主人给锋影夹了一筷子菜,催促他赶快吃掉不要客气,同时也看了丈夫一眼,笑着说道:“是啊,自从我们成亲以后,便一直住在这里,这是我们夫妻俩安身立命的地方啊!”
听到这话,锋影心头又是一震,安身立命,不再有风雨飘摇的感觉,这不正是锋影此刻所追求的么?
“那么孩子,你又是从何而来呢?”现在轮到男主人发问了。
听到这个问题,锋影愣了一下,他略思索一下,回答道:“我是出门玩耍,走迷路了。”倒不是锋影故意要撒谎骗人,实在是他不知该如何回答,难道要告诉这夫妻俩,他是从现实世界进入到这画中世界里来修炼的么?那这两人不是当场昏倒就是把他当成疯子。
“你看,我一猜就是这样。”女主人笑了,她得意的瞟了丈夫一眼,仿佛她打了一个大胜仗一样,“其实我们这里经常会有你这样的少年走来,大都是附近村庄里出来玩耍却又在林子里迷路的孩子。”女主人笑道。
“哦。”锋影哦了一声,他实在不知该如何回答。
“孩子,你有多大了?”男主人抿了口酒问道。
“我今年十七岁了。”锋影老老实实回答道。
“哦,呵呵,跟我儿子一般大。”那男主人笑道,同时上下打量着锋影,“嗯,也差不多高,只是比他要俊俏些。”
“你儿子呢?”锋影忍不住好奇的问道,因为他发现这屋里好像就只有他们夫妻俩,并无第三个人存在。
“他出门去了,出远门,说好男儿志在四方,要出外历练。”男主人叹了口气,“算起来,他出门已经整整一年了,到现在都没给家里来个消息。”
“唉,是啊,我们好不担忧。”女主人神色也黯淡下来。
“别担心,他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的。”锋影不知为何,说出这句话来安慰他们,同时他也想到,不知他的父母现在是否也如这夫妇俩一般在挂念着自己?
“呵呵,希望如此吧。”男主人勉强笑了笑,看得出来,他们正沉浸在思念当中。
“说这些做什么?看让孩子尴尬了。”女主人忽然似乎又醒悟过来,她打起精神笑道。
“是了是了,快吃饭吧,吃饭的时候要想些开心的事儿。”男主人也笑道。
于是饭桌上,夫妻俩又开始欢声笑语了,只有锋影一个人坐在桌旁,就着温暖昏黄的灯光,不知眼前的一切究竟是真还是幻了。
饭后,夫妻俩忙着收拾碗筷,锋影提出要帮忙,被他们严词拒绝了,他们说锋影是客人,他们不可以支使客人干活的。百姓的日子通常都是这样,日出而作日落而归,吃过饭后,稍事收拾便各自回房休息。
他们也邀请锋影留下过夜,刚好,锋影对此也百思不得其解,他也想借机留下解开谜题,但是此刻他却没注意到,他的内心越来越恍惚了。
夫妻俩把锋影安排到儿子的卧室内休息,这是一个典型的乡间男孩的房间,一张木床上铺着藏青色的铺盖,那藏青色的被面上还点缀着点点白色的小花。一个木制的古老衣柜站在门旁,门的另一边是一个木制的简易脸盆架,一只老旧的铜盆正放在盆加上,盆的上方还悬挂着一方白色的方巾。
“孩子,实在是不好意思,家里条件不好,环境简陋,你就暂时现在这里委屈一下吧。”男主人送锋影进房的时候,脸上露出尴尬而又憨厚的微笑。
“没关系,这已经很好了,至少我今晚不必风餐露宿了不是么?”锋影淡淡的一笑,谢过那人,两个便相互道了晚安,男主人便离去了。
锋影关上房门,这房间里有一股因为长久无人居住而发出的霉烂味道,也许是因为潮湿的缘故,也许是因为别的什么缘故,但是就在这一股霉烂味道当中,却又掺杂着另一番滋味,锋影细细的品了品,他发觉霉烂当中掺杂的,是生活二字。
是的,这户人家虽然日子过的不甚宽裕,但是却十分幸福,儿子远游,父母牵挂,无论何时何地,那儿子归来,总是有一盏昏黄的灯光在等待着他,这就是生活不是么?
这房间不大,只有高墙上一扇小小的排气窗,床前有一把方凳,又暂做床头高几来用,锋影将男主人给他的油灯放在那方凳上,自己则坐到床铺上。
锋影身为锋氏家族的世子,从小生活条件是十分优越的,他的卧室内,绫罗绸缎,到处都是,就连床铺上的铺盖,也都是光滑的锦缎,他还从未睡过这样的粗布棉被铺就的床呢,就算是出门在外的时候,他所住的地方也都是一些比较高档的地方,当然,他露宿野外的时候是不能算的。
锋影坐在床边,用手摩挲着那粗糙的背面,心神忽然一阵激荡,他的脑海中如同被雷电击中一般,轰的一下闪过许多画面,这些画面都是他从未曾看到过的,有一对年轻的新婚夫妇,正在这房子里幸福的开始他们的新生活,过了没多久,妻子怀孕,生下儿子,从此夫妇俩就变成了一家三口。
画面一一闪过,锋影看到儿子长大,父母变老,儿子远游,父母牵挂……
“原来这就是这一家人的生活……”锋影心头暗自吃惊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看到这些?”
锋影低头看看地面,那地面也都是木制的地板,踩上去十分舒适,可是因为年代久远的关系,那地板也都开始剥色了。锋影从床上站起来,他缓缓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夜色。
夜色如墨,漆黑一片,偶尔会有一两声猫头鹰的叫声传来,除此之外,都是寂静。
“天成子前辈究竟想要告诉我些什么?”锋影望着漆黑的夜,深深的沉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