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甜甜懂事地点了点头,脱掉鞋子,爬到炕上去。
小孩子存不住心事,烦恼来得快,去的也快,很快,徐甜甜就睡着了。
白大妮一晚上没睡好,那嘴巴又肿又痛,她疑心可能是撞到炕上的时候被什么东西刺了,可黑灯瞎火的,又是大半夜,也不好看看情况。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眼皮下两个黑眼圈,嘴巴上两根猪肠子,下田干活的时候,人人瞧了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笑什么笑!”白大妮瞪了那些嘲笑她的人一眼,手上拿着镰刀,手起刀落地把杂草给除了。
“大嫂,你怎么这模样啊?”林芳戴着草帽,瞧见白大妮的时候,惊讶地问道。
“关你什么事?”白大妮背转过身,看都不想看林芳一眼。
之前他们没分家的时候,白大妮就不喜欢林芳,觉得她太会装模作样,在家里装得多贤惠,现在分家了,白大妮就更加讨厌林芳了,因为他们把那扫把星徐甜甜丢在老徐家里。
“大嫂,虽然咱们现在分家了,但是咱们还是妯娌,看在这么多年情分上,别说我没提醒你,徐甜甜是个倒霉蛋,扫把星,你身上这些伤估计都是因为她而来的,要是不把她赶出老徐家,迟早还有克你们的时候。”
林芳的声音不小,左右干活的人都听见了。
“你胡说什么。”白大妮心里虽然相信林芳的话,但面上一点儿也不表露出赞同的意思,她拉下脸来,“这事是我们老徐家的事,和你们家有什么关系。”
“那就算我多嘴。”林芳说道:“你就当我刚才放了个屁,什么也没说。”
说完这话,林芳朝其他地方走去。
别人她不了解,她还能不了解白大妮,这白大妮分明是相信了她的话。因为徐卫业两口子从老徐家分出来这件事,这阵子不少人说他们两口子心肠狠毒,背地里指指点点,徐卫业和林芳干得出不要脸的事,却耐不住众人的议论,心里头越发讨厌徐甜甜,心想着要不是徐甜甜,他们两夫妻怎么会被人说三道四?
林芳心里想着,等徐甜甜被老徐家赶出去的时候,那时候被说得人可就不是他们了。
“白妹子,不是我说,那林芳说的话你别不放在心上。”赵大娘凑过来说道:“咱们现在是不讲究这些,可咱们不能不信邪啊,你看看你这几天又是碰了后脑勺又是嘴巴肿了,八成就是那徐甜甜克的。”
钱老三媳妇听不下去了,“赵大娘,你可别添乱了,这要是谁家出了事都是有人克的,那你前阵子不还摔倒了,那又是你家谁克的?”
赵大娘被钱老三媳妇说得无法反驳,她撇了撇嘴,“反正我不过说实话罢了,大妮你爱信不信。”
白大妮闷不吭声,她埋头割草,心里头想着林芳和赵大娘的话。
都说疑心生暗鬼,她越相信徐甜甜是扫把星,就越发觉得家里大小事务,大如徐向东去年生病,小如母鸡下蛋少了,都好像是被徐甜甜给克的。
她越想心越慌,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这要是再让徐甜甜住下去,那他们老徐家不得散了。
中午吃完午饭。
白大妮拉着白春桃去了屋子后面的自留地说话。
“大嫂,你有什么话不能在前面说?”白春桃纳闷地看着白大妮,问道。
“那当然是要紧的话。”白大妮左右看了一眼,确认没人后,她压低声音道:“三弟妹,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商量。”
“啥事啊?”白春桃心里头一紧,该不会是要借钱吧,她急忙说道:“我们家可没钱。”
“不是借钱,你想哪里去了。”白大妮说道:“我想说的是徐甜甜的事,她现在病也快好了,咱们家总不能一直养下去吧,这花的可是咱们公家的钱。”
听见这话,白春桃心里顿时松了口气,义愤填膺地说道:“可不是嘛,我早就想说这件事了,只是不好说,你也知道老二媳妇那边向来会做好人,我提出来怕她反而说我们。”
“咱们别管她。”白大妮说道:“反正我觉得徐甜甜这扫把星,咱们家是不能再继续养下去了,你瞧瞧我,这几天来受了多少伤,这都是徐甜甜那白眼狼扫把星连累的。”
“大嫂,你可真是说对了。”白春桃点头如捣蒜,“可是我怕咱爸妈不答应。”
“他们不答应也得答应。”白大妮现在是越想越气,越想越容不下徐甜甜,“她是老四的孩子,老四不要她,咱们凭什么养她?”
“就是,就是。”白春桃连连点头。
“你听我的,今晚上咱们吃完晚饭就和妈说起这件事,一定要把徐甜甜赶出去。”
白大妮果断地说道。
“行,到时候我听你安排。”白春桃说道。
白大妮见白春桃这么配合自己,心里头越发舒服,她亲热地拉着白春桃的手,“三弟妹,还是咱们俩能说到一块儿去,那二弟妹真不知道怎么想的,我和她真是没话聊。”
“我也是啊,大嫂。”白春桃赞同地说道,蔡小草木讷归木讷,可心里头却有一把秤,不好糊弄,不像白大妮,她随口说几句便能够说动白大妮出头当坏人。
白大妮和白春桃商量好后,便若无其事地回了屋里头去。
蔡小草刚洗完碗,从厨房里出来,冲着她俩打了个招呼:“大嫂,三弟妹。”
白大妮就和没瞧见她似的,扭着腰进了屋里。
白春桃笑了笑,却也没喊她,蔡小草疑惑地看了她俩一眼,摇了摇头,把这事抛到脑后去了。
当天晚上。
一家十几口坐在饭桌旁吃饭。
眼瞅着大家伙就要吃完饭走人了,白大妮连忙把碗里剩下的稀粥一口喝光,而后用袖子擦了擦嘴巴,抬起头对徐志强和刘翠花说道:“爸,妈,有件事我和春桃想和你们说。”
“啥事啊?”徐志强问道。
“那个关于徐甜甜,”白大妮鼓起勇气一鼓作气说道:“她之前是老四的孩子,咱们养着她也算是应该,但是现在老四不要她,徐甜甜的病也好了,咱们家没必要继续白养着她吧,毕竟咱们家孩子也怪多的。我看不如问问看大队里还是其他地方有没有人家要孩子,把徐甜甜让给其他人家养吧。”
白大妮这番话说出来,整个堂屋一下子安静下来了。
所有人都拿错愕的眼神看着白大妮。
徐卫国更是连忙放下碗筷,瞪了白大妮一眼,“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啊?”
“我说什么话,实话,咱们家本就没有义务养她,何况她还是个丫头片子,赔钱货。”白大妮见话都已经说出来,便索性破罐破摔,“这事也不是我自己一个人这么觉得,三弟妹也是这么想的。”
“你是这么想的?”徐卫党皱着眉头看向自己媳妇白春桃。
白春桃心里一跳,她笑了下,含含糊糊地说道:“咱们家现在这么多人,自己家吃都有些不够呢,把甜甜给别人家养对她也是好事,这要是让大户人家养了,甜甜以后可就有好吃的好喝的了。甜甜,你想不想天天吃肉肉?”
徐甜甜的小手勾着刘翠花的手腕,她摇了摇头,“我不想,我只想和爷,奶在一起。”
白春桃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这徐甜甜怎么这么不好糊弄?其他小孩听见这样的话,不应该立即点头说想吗?
“咱们甜甜真乖。”刘翠花摸了摸徐甜甜的脑袋,她的眼神锐利地在白大妮和白春桃脸上扫过,“其实我早就想说甜甜的事,之前一直没想起来,今天既然老大家的提起,那我就干脆说明白。”
白大妮和白春桃一听这话,心里头不禁一喜,莫非刘翠花也不想养徐甜甜了。
可紧接着她们就听到刘翠花说道:“以后甜甜就不是老四的闺女,她是我和你们爸的小闺女。”
一家所有人听见这话都懵逼了。
徐向东更是挠了挠后脑勺,疑惑地说道:“那我妈不得喊甜甜做小姑子?”
白大妮立即瞪了徐向东一眼,她脸上挤出笑容,冲着刘翠花道:“妈,你这不是在开玩笑吧,你和爸都这么大岁数了,又有五个儿子……”
“是啊,所以我们现在想养个闺女,不行啊?”刘翠花看向白大妮,“你们也别怕我花你们的钱,我现在身子骨还硬朗,一天拿6个工分,再加上你爹的5个工分,怎么也够我们三口人吃了吧?”
那岂止够,那简直是绰绰有余!
刘翠花那力气可比两个男人都大,因此徐卫军给她记一天六个工分,愣是没人敢说什么,毕竟人家干活也卖力,一个人干的活比三个男人干的活还多,算六个工分已经够亏待她的了。
“妈,我们没有这个意思。”
徐卫国和徐卫军等人连忙说道。
徐卫国看向白大妮,“你还不快和妈道歉,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咱们家多养个孩子又有什么。”
白大妮面红耳赤地跟刘翠花道了歉。
刘翠花也懒得和她说什么,拉着徐甜甜就进了屋里。
白大妮和白春桃怎么也没想到,原本好好的赶走徐甜甜的计划,结果竟然让徐甜甜变成她们小姑子了。
这小姑子的身份可不同老四不要的闺女的身份,她们以后真要提起赶徐甜甜走这事,就算刘翠花不说,大队里其他人都能把她们骂的狗血淋头。
毕竟,小姑子就等同于半个长辈。
第7章
第二天的时候,刘翠花一早就起来了,她一起来,徐甜甜也跟着起来,农村人没有睡懒觉的,就算是小孩子,除非是一两岁的孩子,也多半是跟着大人一块儿作息,毕竟这三餐总不能分开来做。
“甜甜,来,咱们换上一身衣裳。”刘翠花张罗着给徐甜甜换了身比较漂亮的衣裳,那衣裳说漂亮其实也没多看,不过是补丁少了些,浆洗得干净罢了。
但是,就是这样的衣裳,徐甜甜穿上去后也显得格外好看。
她皮肤又白又嫩,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两颊绯红,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瞧着就讨人喜欢。
“奶,换衣裳干什么?”徐甜甜揉了揉眼睛,奶声奶气地问道。
“今天是甜甜的大日子,当然要换衣裳了。”刘翠花笑眯眯地点了下徐甜甜秀气的小鼻子,把她从炕上抱了下来。
“什么大日子啊?”徐甜甜懵懂地看着刘翠花。
徐志强拉着她的小手,笑呵呵地说道:“甜甜要落在咱们家户口里,以后就是我们的小闺女了。”
徐甜甜啊了一声,越发一头雾水。
她被徐志强和刘翠花领着出了堂屋,一家人都已经七七八八坐在饭桌旁边等了。
白春桃知道昨晚的事得罪了刘翠花,今儿个一早就起来做饭,不敢像之前那样拖到最后一刻才从被窝里出来。
“妈,”瞧见刘翠花,白春桃脸上就挤出一个笑脸来,“快来吃饭,都已经帮您和爸凉好了。”
刘翠花没搭理她,她把徐甜甜抱起来,坐在自己旁边,然后才坐下来。
白春桃碰了个钉子,不敢再说什么,家里头其他人也知道刘翠花心情不好,因此吃早饭的时候,大家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等吃完饭后,刘翠花把碗在桌上一放,便看向老二徐卫军:“卫军,吃完饭后咱们去一下公社。”
“去公社干什么?”徐卫军一脸错愕。
其他人也都不解地看着刘翠花,这公社离着他们生产大队有段距离,走路过去少说半个小时,因此,除非有事,否则生产大队的人包括徐卫军是不会去公社的。
“我昨晚不是说了要认甜甜做我闺女吗?”刘翠花说道,“咱们今儿个就去把甜甜的户口落在我和你爸名下。打从今儿个起,她就是你们妹妹。”
“啊?妈,你这!”白大妮下意识地就想拦住刘翠花。
但徐卫国在下面悄悄地踩了她一脚,徐卫国满脸笑容地说道:“妈,你说得对,是该去公社一趟。”
刘翠花哼了一声,“等把户口落下,以后谁要是再说赶走甜甜的事,我就把她给赶出去。”
这番话明显是说给白大妮和白春桃两个人听得,两人顿时不敢作声,低下头扒拉着地瓜粥,仿佛那稀拉拉的粥跟人间美味似的。
“那行吧。”徐卫军想了想,便也点了下头,“我去拜托下兴旺上午负责监督,然后咱们再去吧。”
“都成。”刘翠花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