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差四处打量,被陆家家奴与护院的阵营给震惊到了。
这步伐、耐力、纪律……只怕是在军营待过吧!
见此景,钦差继续保持着战战兢兢的心情。
要知道,按着大周律法,一品爵的门户可以私自圈养两千名以上的府兵。
故此,即便陆家如此招摇过市的回京,也无人可以置喙。
魏琉璃趴在马车车窗望着外面的光景。陆靖庭与她待在一辆马车里。见她几乎把半个身子都凑出了车窗,男人一手提着她的后衣领,又把她拉了回来。
“坐好了!”
魏琉璃推开男人的手,“衣领都被你扯反了!”
她一脸嫌弃,再无一开始的倾慕与热情。
人都是这样,一旦习惯了一个人对自己的好,当突然之间那人不再对自己好时,就能体会到巨大的失落。
陆靖庭也不例外。
尤其是他二十五年前从未对任何女子动过情。
一旦动情,那就是老房子着火,一发不可收拾。
陆靖庭忍了忍,柔声道:“一会安营扎寨,你再下去玩,我带你去骑马。”
魏琉璃嘟囔,“又是骑马,你就不能想点新鲜的玩意儿出来?”
陆靖庭,“……”
他又不是一个风月高手。
不过幸好,他在出发之前就命人准备好了纸鸢。
男人轻叹了一声,只觉得这世上的情情爱爱着实令人消耗精力。
晌午,队伍找了一个空地歇息,娘子军们打猎的打猎,生火的生火,十分有条不紊。
魏琉璃虽然失了十年的记忆,但味蕾上没什么改变,一闻到烤兔肉的味道,她就来了精神。
魏琉璃吃得欢快。
淮阳王却是触景生情,当场红了眼眶,他也不顾及旁边有人,就直接对魏琉璃道:“琉璃,当初我与你母亲年轻时,就以兔子作为信物。”
魏启元气得腮帮子鼓动,狠狠咬下一块兔肉。
是他夺人所爱了。
那又如何?!
试问,谁不想把自己毕生所爱的女人抢到手?
姚月嫁给了他不是么?
无论她是生是死,她都是他的妻子!
魏琉璃思量了一下,没心没肺说,“那都是上一辈的事情了,我都不记得母亲长什么模样,我倒是不介意有两个爹爹。”
多一个爹不好么?
反正她看得开。
多一个爹,多一个靠山。
对她来说,没有半点损失。
淮阳王,“……”
魏启元,“……”
老太君喝着杏仁茶,高深莫测的淡淡一笑。
不多时,魏琉璃吃饱喝足,陆靖庭就带着她去骑马、放纸鸢。
众目睽睽之下,这对夫妻就那么肆无忌惮地“玩耍”。
陆紫嫣无语问苍天,曾经的那位兄长,再也不复可见了。
二夫人一直暗暗戳戳的盯着魏启元,陆紫嫣在她身侧叮嘱,“母亲,忍住,一切等到了京城,再从长计议。再说了,还有什么比眼下更加大快人心?不久之后,按着淮阳王的性子,人人都会知道嫂嫂不是魏启元的亲生女儿,他必然颜面尽失。”
二夫人觉得此言有理。
只要淮阳王一路跟去京城,有他在,魏家的水只会越搅越浑。
*
同一时间,京城。
皇太后的永寿宫内,几名德高望重的命妇也在场,众人无心用茶点,皆是魂不守舍。
皇太后本人亦然。
卫国公府的老夫人与皇太后曾是手帕交,忧心忡忡道:“太后娘娘,我家那孙儿只会识文断字,才十五岁,一心只想求学做文章,暂无成婚打算啊!据说那陆家的姑娘,一个比一个彪悍,比起陆老太君,有过之而无不及呢!”
另有命妇道:“我家孙儿打小体弱多病,与陆家女不相配啊!”
“太后娘娘!我家长孙前阵子病了,至今不能下榻呢。”
“……”
命妇们纷纷卖惨,强烈表示自家的男嗣,与陆家的女眷,那是完全不匹配的。
皇太后捧着杯盏的手一抖。
提及陆老太君,在场差不多年纪的命妇们,都有不太美好的回忆。
其中,也包括了皇太后自己。
她也是入宫之后,才没有被年轻时候的陆老太君揍。
皇太后勉强笑了笑,“婚事暂未定下呢,你们是从哪里听来的风声?陆家虽要回京了,可皇上也不会拉郎配的,大伙都放心吧。”
这哪能让人放心?
陆家回京的消息一传出,也不知是谁泄露出了圣上的意思,大抵就是,圣上想要京城的世家们与陆家联姻。
陆家现在地位尴尬。
即便军功过高,也无人敢往上凑啊。
皇太后本人也是心慌的。
数年不见“故人”,如今提及故人,她就一阵胆寒。
*
半个月后,京城城门大开。
炎元帝携皇后、太子、五皇子、六皇子,以及京中五品以上的官员亲自前来迎接。
炎元帝当年最忌惮的武将,莫过于上一任永宁侯,也就是陆靖庭的父亲。
然而,没想到十几年后,陆家又出了一个枭雄,而且,相较之其父,有过之而无不及。
真正是人狠话不多。
就在前阵子,朝廷钦差死在漠北之后,炎元帝就知道,陆靖庭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
他亲自过来迎接,给足陆家体面与尊荣。
如果陆家有任何异心,那就是不知好歹,其心可诛!
炎元帝极力控制住表情,展示出一副仁德之君的模样,他睁大了眼,面对着东南风,总算是吹湿了眼眶。
众人顺着视线望过去,就看见浩浩荡荡的上千人马,整整齐齐,脚步一致的朝着城门处走来。
大太监裴植上前道:“皇上,前方探子来报,永宁侯这次入京并没有携带兵马,那上千人……都是家奴。”
炎元帝好不容易流出来的一点的眼泪,又差一点硬生生憋了回去。
“……!!!”
简直岂有此理!
遥遥望去,队伍人马的步子铿锵有力,一看就是练家子,岂会都是家奴?!
陆家这是欺人太甚!
萧珏神色不明,遥望着最前方的马车,琉璃就在里面吧……
一同前来的大臣们都惊呆了,只闻不远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一阵一阵的,毫不紊乱。
“砰、砰、砰……”如此秩序有佳,令得皇家禁卫军也自惭形秽。
终于,队伍靠近了城门。
老太君下了马车,她没有拄着拐杖,身轻如燕,直接上前,带领着陆家众人,对炎元帝行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炎元帝发现,老太君与十多年前相比,竟然没什么变化。
他红着眼眶,“平身!都平身!朕总算是把你们给盼回来了!”
炎元帝的嗓音在颤抖。
仿佛在因为忠臣的回归,而感慨万分。
老太君一心记着三个儿子的仇,对炎元帝恨之入骨,千万丈的仇恨化作满眼泪花。
老太君的嗓音更加颤抖,“皇上啊!臣妇总算是没有辜负皇上,也没有辜负朝廷!这十几年,陆家守住了漠北!近日也踏平了金箔!陆家没让皇上失望啊!”
颤抖的嗓音随着东南风一阵飘散。
真正是让人闻之落泪。
炎帝的心脏一紧。
他仿佛被人掐住了七寸。
这陆老太君还是宝刀未老啊!
炎元帝又挤出几滴眼泪,暗暗掐了一把身侧的皇后,疼得皇后一度变声,“老太君,陆家能回来就好!本宫与皇上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是把你们给盼回来了!”
皇后言罢,抹了一把泪。
老太君刚刚被扶起来,这又再度跪下,带领着陆家众人,朗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黄恩浩荡!我大周永保昌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