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萧墨。
他冷酷、残忍而又强大。
最适合他的颜色是黑色,他的眼睛也如同墨色一般,暗暗的看不到尽头,只是微微的发出幽暗的光芒。
这就是墨的颜色吧。
呵……
萧墨望着自己面前的那方金丝端砚,微微愣神,然后挽起袖子,姿势贤淑的拿起了毛笔。洁白的宣纸上很快多了几处线条,最终这些线条组成了一个女子如花般的容颜与绝美的笑靥。
她叫贺兰飘。
贺兰飘……
萧墨的唇齿间回味着这个名字,很熟悉,又有些陌生。一抹淡淡的笑意在他冷峻的面容上慢慢蔓延,而他的手轻轻触碰着画中女子的容颜,就好像能亲手触碰她光滑的肌肤一样。
贺兰飘……贺兰飘……
萧墨时常会想,也许贺兰飘正好出现在他生命中最茫然,最孤寂的时光中,才会让他觉得特别,才会让他觉得难以割舍。
也许,就是因为寂寞,才会觉得她独特,才会觉得无法割舍。
或者是因为她,才会体会到什么是寂寞……
算起来,她离去已经有十年了。
她喜欢的凤鸣宫、荷花池,甚至京都的玉茗斋都还在,但这一切早已经是物是人非。没事的时候,他爱站在荷塘边望着那池茂盛的荷花,或者是站在落英纷飞的梨树下,想起与那个女孩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就算他再努力,但那么久远的记忆还是开始淡却,只有他的手中握着写着“贺兰,萧墨,在一起”的石块能提醒他那么多年前的一幕。
贺兰飘……贺兰飘……
他把石块牢牢抓住,握在掌心,直到那个石块险些被他捏碎。
因为他不知道这石块会在什么时候消失。
自从她离去后,属于她的东西也都会被打破、被丢失,从而再也找不到痕迹。就好像,属于她的记忆被许多人遗忘一样……
这个结局是你早就料到了吗,贺兰飘?
呵……
他爱上了绘画。
一开始,他画她的画像总是画的歪七扭八,一点也画不出她的美丽与神韵,但当他每天画一幅,连续画了三个月后,他总算把她画的很好。
画中的她,一身红衣,眉眼如画,笑靥如花。他把画作给萧遥看,萧遥瞪大了眼睛问:“这是母后吗?”
“是,这是你的母后。你要记住她,不能忘却。”
“我不会忘却。”萧遥的声音很清脆,却意外的坚定。
“父皇,母后她在哪里?”
“一个离我们很远的地方。”
“那我们把她抓回来好了。”萧遥理所当然的说道。
“会有人阻止,那人很强。”
“那就杀了那人。”
“呵……”
真是个不错的孩子啊。
聪慧、优雅、冷酷、坚定……这孩子真是像极了我。
可是,我情愿他像她多一些……
又是一张画像。
萧墨放下毛笔,轻触画中女子的容颜,手上沾了些未干的墨迹,也让一幅绝美的画多了几分瑕疵。他望着墨迹就如同水滴一样在宣纸上扩散,形状真是像极了眼泪。
她的眼泪。
这画有瑕疵了,好可惜。
不过这也没关系。
反正这画到了明天就会不见,反正他明天还会画新的画作。
所以,画的怎么样根本无所谓。
只要他还记得她就好。
记忆……真的是一种很玄妙的东西。
直到现在,他终于明白贺兰离去的时候为什么那么眷恋的望着他,又为什么那么悲哀的说“反正你也会把我忘记”。就算再抗衡,但他的记忆却是在一点点的变淡,不受控制的变淡。
宫中的人已经很少有人能记起一个叫“贺兰飘”的皇后了。他们只知道皇后去世后皇上很是伤心,绝了娶后之念,私下猜测着先皇后的温柔贤惠,绝代风华,却不再记得自己曾经伺候过这样的女子,不记得先皇后曾经对他们微笑,在下雪天的时候快乐的带领着他们打雪仗。
他们早就不记得了。
萧墨的记忆也正慢慢的变淡。
每次入睡前,他都会把贺兰飘再次回忆一遍,因为他担心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就会忘却一些至关重要的东西。他有时候会忘却贺兰飘的喜好,有时候会忘却贺兰飘对他生气的原因……
也许总有一天他还是会把她忘记。
贺兰口中的那个家伙真是有着令人憎恶的力量啊。
这就是人们所敬仰的“神”的能力吗?
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