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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昭答应的痛快,摩挲着儿子的胳膊:“朕这些日子也在想这事,不过,你得给朕一些时间安排。”
  “第二。”
  我拳头攥住:“你得继续追查下去,小梁子的死我也觉得不是意外,曹兰青这事未免也做得太滴水不漏了,不对劲儿。”
  “这不用你说,朕也会查下去。”
  李昭面色已经恢复如常,食指轻点着大腿,剑眉蹙着盘算。
  “第三,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我左乳又隐隐作痛,瞪向李昭,恨道:“你得安排我入宫,我要亲手教训这毒妇,否则我死都闭不上眼。”
  “好。”
  李昭干脆利索地答应,扭头,冲纱窗外守着的胡马喝道:“胡马,立即进宫传旨,毓秀宫贤妃曹氏对朕心怀怨怼,妄图谋害五皇子李睦,褫夺封号,降为末等才人,永生囚禁毓秀宫,非诏不得踏出宫门一步。其德行不配教养皇子,李钰暂由何太妃和贵妃共同抚养。”
  ……
  对于这个判决,我当然不满,可目前也只能这样了。
  夜已深,我抱了儿子许久,后背和胳膊又有些僵硬。
  我让李昭把小褥子铺好,小被子用汤婆子暖过,这才轻轻地将儿子放下,谁知刚放下,他忽然醒了,哇地一声大哭,四脚乱蹬,就是不睡。
  没法子,我只能哄着抱起他,手摸了下他的额头,还有点烧。
  他哭得厉害,李昭皱眉问,是不是饿了?
  我忙将乳娘唤进来,可儿子只吃了几口,就推开乳..娘,不吃了,而且也不愿意让乳娘抱,没法子,只能由我和李昭两个轮换着抱他,逗他玩了会儿,他又困了。
  我和李昭屏声敛气,一点点一分分将他放到温热的小褥子上,哪知还像方才,刚放下他就醒了,哇哇大哭。
  “怎么回事啊?”
  我急得也哭了,抱起儿子,将自己的衣裳解开,让他靠在我的身上,安抚他。
  “他怎么一放下就哭?”
  李昭凑过来,大手温柔地抚摸儿子满是热汗的头,叹了口气:“许是身上不舒服吧。”
  “应该是。”
  我应了声,让李昭给儿子重新拿个小肚兜和寝衣来,他发热,方才又吃了几口奶,衣裳有点潮。
  我轻轻地给儿子脱掉衣裳,手自然地托在他背后,忽然瞧见他背上有个粉红的疙瘩。
  “昭,你快把烛台端过来。”
  我低头仔细看,是个小指甲盖那么大小的疙瘩,摸起来硬.邦邦,就像夏天被蚊子咬了似的。
  “这是什么呀。”
  我抬眼看向李昭,皱眉道:“怪不得一放下他就哭,原来背上有个包。”
  “好像是着凉起的那种疹子,又好像是被什么虫子咬了。”
  李昭说话间,端着烛台仔细查看睦儿穿过的旧衣裳和盖的小被子,查验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虫,他用手指轻轻按了下儿子背后的那个疙瘩,儿子身子本能地一缩,哼唧了几声。
  我俩穿好衣裳,将太医唤进来给孩子瞧,太医也说应该是着凉后生起的疹子,没事,抹点药膏就好。
  谁知抹完药膏后,儿子还是放不下,非要人抱着。
  没办法,我只有平躺着,让儿子睡在我身上,也是奇了,他头枕在我胸口,小手把我抱住,居然能睡。
  我困得打了个哈欠,手轻护住儿子的小屁屁,静静地看着他。
  “来,朕抱着他睡。”
  李昭凑过来,轻掀开锦被,柔声道:“你都累了一整日了,朕抱他。”
  说到这儿,他笑着嗔了句:“男孩子这样娇气可不行。”
  我白了眼他,低声骂道:“他还小,娇气点怎么了,再说他又不会说话,哪儿不舒服了只能哭。”
  “好好好,朕说错了,该打该打。”
  李昭轻打了下嘴,躺到我身侧,隔着被子,轻轻抚着我们母子,催促我快闭眼睡。
  一开始我睡不着,后面实在困得眼皮打架,就睡过去了。
  后半夜被尿憋醒,忽然发觉胸口轻飘飘的,儿子不见了,起来一看,发现李昭这会儿盘腿坐着,怀里抱着熟睡的小木头,此时他头低垂,好似睡着了。
  这人什么时候抱走孩子的?
  我轻叹了口气,论起来,他也真的够偏疼睦儿了。
  我轻手轻脚去屏风后头“倒了茶”,爬回床上,从李昭怀里抱走孩子,没想到将他惊醒了。
  “啊。”
  李昭迷迷瞪瞪地揉了下眼,问:“几时了?”
  “还早着。”
  我手摸了下儿子的头,松了口气,终于不烧了。
  我探过身子,把枕头帮李昭摆好,轻声道:
  “你明儿还要上朝,赶紧睡会儿吧。”
  ……
  *
  就这样,儿子暂时被我留在了身边。
  云雀很高兴,说这是因祸得福,可我高兴不起来,我宁愿没这种“福”。
  因有我、云雀、太医还有李昭胡马等悉心照料,儿子身上的高热渐渐褪去,原本我以为,他的病慢慢地会好。
  没想到,更糟了,他得了别的病。
  儿子后背起了个包,刚发现时,我们都以为是着凉生起的疹子,涂了药膏,没理会。
  没想到两天过去,当初只有小指甲盖那么一点的包,居然长到了大拇指大小,中间还生了脓,隐约还能看见脓包里好像还有黑色的点。
  第106章 梁元 难不成是天花?
  我不知道旁的父母会不会像我这样, 小木头出了点事,我真急得心跟油煎似的,一闭眼就开始胡思乱想, 这回他发高热, 究竟是余毒未清,还是因为泡温泉着凉了?
  他后背是普通的疹子?还是毒疹?
  再可怕点, 难不成是天花?
  连住两天,我都没怎么睡好觉, 心里装着事, 胃口也不怎么好, 燕窝粥吃了就吐。李昭瞧见后也是心疼, 让我稳住,说小孩儿体弱, 本就会得这样那样的病,他没那么快痊愈,有太医在, 放宽心,别最后把自己个儿的身子也熬坏了。
  我嫌他心大, 关上门给他发了通火, 他也没计较, 笑着默默承受了。
  后面我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分, 让他最近还是别来了, 万一睦儿真得了能过人的病, 染给他, 那我们母子可真是“罪人”了。
  他笑了笑,揉了下我的头发,柔声道:别自己吓唬自己了, 太医说是普通的疹子,不是天花,再说了,便是天花,朕还能把自己儿子丢下跑了?
  这话还像个样子!
  两日过去,睦儿身上的那个疙瘩慢慢发起来了,脓水把孩子的嫩皮撑得透明,隐隐能看见里头似有个黑点子。我想拿针挑破了,把脓水挤出去,太医没让,说担心伤口溃烂后,脓水流到好皮上,会再起疹子。
  我听了这话,再也不敢碰那个疙瘩了,和云雀两个弄了好些软和干净的棉花球,蘸了药膏,轻轻地给儿子抹。
  我们压根不敢把儿子平放下睡,他现在能认人了,夜里只让我、李昭还有胡马抱,旁人碰一下他就死命哭,连住两晚上,我们三个轮换坐着抱他睡。
  今儿十一月十四。
  早上李昭走的时候,再次嘱咐我别着急,听太医的话,睦儿的病肯定能好,再说你请的那位杜老先生也快来长安了,朕已经暗中派羽林卫总指挥使带人沿着官道往洛阳方向去了,若是碰上了阿良和杜老的车驾,立马将他们快马加鞭地带到长安附近的文姜驿,到时咱俩带着儿子去瞧病,如何?
  他虽把事都安排得稳当妥帖,可我还是急。
  于是大清早就让阿善偷偷去给大福子带了个信,信中,我大致说了下睦儿的情况,请大福子派他的亲信也往洛阳方向赶,并请他提前带我和睦儿先去文姜驿等着。
  很快,大福子就让阿良带回来口信,说已经派了人出去,让我这边拾掇一下,日中的时候他过来接我。
  我并非不信任李昭和那位总指挥使,之所以找大福子帮忙,除过打心底信赖之外,我还想问问曹氏毒害我儿的细节。
  因要带孩子,而且也不知道到底出去多久,行礼细软足足收拾出来三车,有大半都是睦儿的,衣裳鞋袜、暖帽、褥子被子、小马桶、小碗,还有一箱子他爱玩的小玩意儿。
  这会儿已经到午时了,睦儿正坐在地上铺的厚毯子上,和乳娘、云雀玩儿,我穿上披风,头上戴了白狐皮昭君套,疲累地坐在花厅的椅子上等着,也不知派出去的那两拨人碰上杜老太医没……
  正在我出神之际,阿善小跑进来,对我说朱九龄先生来了。
  我实在没这个闲心思招呼朱九龄,打算让阿善直接把他打发走,转而一想,他同我一样,也是因儿子被伤的可怜人,于是忙起身出去迎。
  四下瞧去,今儿依旧下着雪,天灰蒙蒙的。
  桂花树枝被积雪压弯了腰,小院已经被打扫开了,一阵脚步声响起,我抬眼瞧去,朱九龄和阿善两个从门外进来了。
  朱九龄今儿拾掇得精神,穿了身灰鼠大氅,脚蹬双牛皮厚底靴,他右手拄着拐杖,左边腋下夹着个卷轴,脸色蜡黄,眼底的乌青很重,仿佛熬过夜似的。
  “朱先生。”
  我忙迎上去,屈膝见了礼,笑着问:“你怎么来了?身子恢复的如何了?”
  “我来看看孩子。”
  朱九龄点头给我回礼,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往屋里看,对我柔声道:“那日过来的匆忙,也没仔细瞧瞧你的孩子。方才我来的时候,瞧见小巷停了四驾马车,怎么,夫人这是要出远门?”
  “嗯。”
  我倒没瞒他,叹了口气:“孩子总是一阵一阵地发热拉肚子,前儿晚上后背还长了个脓包,我带他出去寻名医瞧瞧。”
  “银钱够么?人手够么?用不用我跟着去?”
  朱九龄眸中并无半分狎昵,柔声道:“夫人别误会,九龄只是想着能不能帮上忙。”
  “先生有心了。”
  我再次给他见礼,笑道:“妾身早已将先生当成至交好友,明白先生的善意。”
  说话间,我侧身,将朱九龄往屋里请,并吩咐阿善去沏壶毛尖来。
  进屋后,朱九龄将身上的大氅脱下,叠好,放在门口的藤皮小凳上。
  他扭头看了眼正在玩拼木头的睦儿,轻叹了口气,将腋下夹的那个卷轴交给我,笑道:“我也算长辈,上回见孩子竟空手来了,这两日我手抄了卷《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一则是给孩子的见面礼,二则求个好意头,希望他早日康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