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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是睿儿如今离不开人。”太后说。
  “王府那么多下人,还非得她在吗?”皇后扬声反问。
  太后听她语气不对,蹙眉道:“若是慕慕现在站在这里,皇后是不是又该指责她疏于照顾睿儿了?”
  皇后被噎住,一时没能反驳。
  皇帝其实也不想见唐晓慕,看见她,总会让他想起北固城枉死的十万人。
  能狠心放任他们去死是一回事,但被时时刻刻提醒这十万人是死于他的见死不救,就是另一回事了。
  皇帝微恼地看了眼皇后,沉声道:“算了,就让睿儿在府中好好养病吧。”
  “可臣妾听说宣王妃几日前带着宣王离京去漠北了。”皇后道。
  皇帝诧异:“什么?”
  皇后压着嘴角的笑意,假装担忧地说:“臣妾担心是有人传谣,特地派人去了一趟宣王府,谁知的确没找到宣王夫妇。如今王府管家就在殿外,陛下可以宣他前来对质。”
  第72章 不世之功 杀鸡儆猴
  太后的心一沉, 在皇帝开口前冷冷问皇后:“皇后这段日子不是在宫中静心诵经么?怎么还能知道外头的消息?”
  太子起身向她施了一礼,恭敬道:“皇祖母恕罪,其实是孙儿发现的这事。孙儿找到些上好的补药, 想给七弟送去, 谁知却没见到七弟。且七弟妹和府中侍卫都不知所踪, 孙儿担心七弟夫妇出事,追查之下, 才发现他们去了漠北。母后也是牵挂七弟与七弟妹的安危,才会传宣王府管家前来。”
  太后拧眉。
  皇后母子有备而来,她如果继续遮掩, 只会让皇帝更加恼怒。
  宣王府的管家名为荣喜, 比季修睿年长几岁, 是曾经在宫中服侍季修睿的太监。
  季修睿出宫建府后,就把他一起带了出去。荣喜也不负所望,这些年将宣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条。
  荣喜被带进来,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皇帝沉着脸问:“睿儿去漠北了?”
  荣喜低着头说:“殿下与王妃的确出去了,但具体去哪里奴才不知。”
  “他们把府中侍卫全带走了, 你怎么会不知道去哪里?分明是故意隐瞒。陛下, 打他个一百大板,他就都知道了。”皇后明面上打的是荣喜, 实际想打的是宣王府的脸面。
  太后凉凉道:“真是稀奇了, 什么时候主子出门还得跟奴才仔细交代?皇后宫里是这规矩么?”
  她这么一嘲讽, 皇后不好再拿这事做文章, 只能道:“陛下, 依臣妾看,肯定是唐晓慕不信您的话,强拉睿儿去漠北。睿儿的身子怎么经得起她这般折腾?”
  “睿儿自己若不愿, 谁能强行将他从王府中带走?更何况就算两人真去漠北又如何?大周有规定亲王不能离开京城吗?还是不许为人儿女的去接父兄灵柩回京?”太后又反问。
  皇后说的每一句话几乎都被太后堵住了,她沉默片刻,咬死一点:“可睿儿的身子怎么经得起她折腾?唐晓慕分明是仗着有唐元明的军功护身,才敢这般胡作非为!”
  太后一开始也没想到季修睿会亲自陪唐晓慕去漠北,强作镇定道:“皇后少拿军功说事,唐家为人臣子,保家卫国是本分,慕慕更不会仗着这些胡作为非。睿儿从小就有主见,他既然愿意出门,想必心中有数。”
  皇帝被她们两人吵得脑仁疼,沉声问荣喜:“睿儿夫妇何时离京?”
  “六日前。”荣喜说。
  “怎么走的?”皇帝问。
  “陛下恕罪,此事都是随行侍卫们在办,奴才不知。”荣喜说。
  皇后怒骂:“没用的东西,你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去照顾宣王的?”
  荣喜低着头不敢出声。
  皇帝的脸色阴沉地可怕。
  他敢笃定季修睿与唐晓慕此番是去漠北了。
  这两人竟敢如此阳奉阴违!
  眼里还有他这个皇帝吗?
  皇后仔细观察着皇帝脸色,见他面露不虞,压着嘴角的笑意说:“陛下,睿儿这孩子一向听话懂事,平素最得圣心。可自打成婚,他不好好在府中养病,反而是为了唐家之事多番奔走。这次去漠北,肯定也是被唐晓慕挑唆的。说不定还是她仗着自己是宣王妃,强行将睿儿掳去漠北。”
  “皇后说得这么真情实感,好像自己真做过似的。看不出来啊。”太后嘲讽地睨她。
  皇后被刺得如坐针毡,忙起身给皇帝行礼:“陛下,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臣妾只是合理推测。否则府中侍卫怎么会全不在?”
  “自然是去保护睿儿夫妇的安全。侍卫不随行保护,放在家里当摆设么?”太后再次怼回去。
  皇后被太后处处掣肘,太子施施然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父皇,这是儿臣在荣喜身上搜到的书信,看样子是七弟写给您的。”
  小太监立马上前将书信呈给皇帝。
  荣喜眼中闪过慌张。
  白底红框的信封上写着“父皇亲启”四个极为漂亮的字,这是季修睿的笔迹,皇帝认识。
  里面只有薄薄一页纸。
  “父皇,自古离别多伤情,请原谅儿臣不孝,未当面跟您辞行。
  儿臣自参政以来,结仇无数。自己学艺不精,没能避过当年的刺杀,落得如今一身病痛,儿臣无话可说。
  儿臣自知时日无多,死前想去看看别处风景。听闻漠北风光与众不同,第一站便去漠北,顺便带王妃去祭拜父兄亡魂。
  府中奴仆对此一无所知,王妃更是多加劝阻,一切都是儿臣一意孤行,请父皇切莫怪罪。
  儿臣死后,不必王妃殉葬、也不必大办丧事,让儿臣安安静静葬在亡故之地便可,请父皇允准。
  睿儿绝笔。”
  一封绝笔书,写得简短而明了,像极了季修睿以往给皇帝上奏折的行文。
  皇帝握着信的手微微颤抖。
  不是伤心,而是气的。
  季修睿竟然宁愿死也要陪唐晓慕去漠北,眼里还有他这个父皇吗?
  皇帝恼怒地将信纸往桌上一拍,发出一声闷响。
  殿内众人都吓了一大跳,连忙起身高呼“陛下息怒”。
  端坐着的太后脸色也不大好,袖中的手微微收紧,抬眼去瞄信上的内容。
  她一眼就看到“睿儿绝笔”四个字,不由得心一沉。
  若是季修睿真的死了,皇帝痛失爱子之余,看到这封信,非但不会生气,反而会更加伤心,倍感悲凉。
  可问题是现在季修睿还没死。
  皇帝只会觉得这个儿子胳膊肘往外拐,宁可抛下他,也要站在唐家那一头。
  怪不得此番连太子都出面了,可见是有把握戳中皇帝死穴。
  太后眉头紧皱,琢磨该如何应对皇帝的雷霆之怒。
  皇后屈膝跪在一边,心中狂喜。
  她起身时也瞄到这是一封绝笔信。
  绝笔信可不得死了才有用?
  人若是还活着,那就是矫情。
  皇后装出凄哀的神色:“陛下息怒,睿儿一向孝顺,想必如今是受了唐晓慕的蒙骗,才会这般叛逆。您派人去将他喊回来就是了,切莫动怒。”
  自从睿儿娶了唐晓慕,这短短几个月给他惹了多少事?
  唐元明父子两人都死了,留下个女儿还不安生,真是反了!
  皇帝放在信上的手紧紧收起,将信纸捏在掌心抓成碎片。他胸口像是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恨不得把立刻就把季修睿抓回来,再将唐家全部打入昭狱。
  他正要开口,殿外突然有人高呼:“陛下!大捷!漠北大捷!唐大将军没死!他守住了北固城!”
  声音由远及近,说话之人像是正在飞速朝云来殿跑来。
  他嗓门极大,这一番话殿中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不由得大吃一惊。
  太后大喜,立刻起身,欣喜地望着殿外:“谁在喊话?快传进来!”
  唐元明有直奏天子之权,进来的是一名穿着铠甲的年轻小将,身后背着红色令箭,这是漠北八百里急报的标志。
  一看他是唐元明的亲卫,太后喜上眉梢:“怎么回事?你刚刚说漠北大捷?”
  小将单膝跪地,虽然从漠北风尘仆仆赶来,但面上喜悦不减:“正是。北固城被安跶二十万大军围困至前日,幸得宣王殿下与王妃带兵前来救援,才侥幸脱困。这是奏报,请陛下过目。”
  他从贴身包裹中取出一封由火漆密封的奏折,小太监立刻端上去呈给皇帝。
  皇帝去拿奏报的手微微颤抖。
  唐元明竟活下来了?!
  若他知道唐家此番遭难后生了二心,该如何处置?
  唐元明若真的起兵造反,朝廷可还能压制?
  一时间皇帝想了很多,手却已经本能地接过奏报,打开查看。
  此番季修睿与唐晓慕立下这般功劳,所谓的私自出京根本就算不上大罪。
  太子拧眉问来人:“宣王夫妇哪来的军队支援北固城?”
  “王爷与王妃听信谣言,前往幽州接唐大将军与少将军的遗体回京。两位在幽州发现太守朱东宇形迹可疑,追踪之下发现朱东宇与安跶勾结,暗自将朝廷发往幽州的粮草送予围困北固城的安跶大军,并得知安跶意图与北固城决战的时机。王爷当机立断拿下朱东宇,说服幽州将领前往北固城支援。”
  小将有条不紊地把经过简要说明,同时将手中一个四四方方的黑色木盒举起,“这是敌军主帅阿尔杰农的首级,由唐大将军亲手砍下,特命末将送予陛下。”
  殿中响起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百官们窃窃私语,神色各异。
  黑色的木盒上血迹已经干涸,因为天气寒冷,尚未腐烂发出臭味。考虑到在场还有女眷,小将并未将盒子打开。
  可皇帝却在这一刻觉得脖子发凉,不由得想唐元明这一举动是否是杀鸡儆猴。
  来日唐元明手中的重刀,是否也会落在他这个皇帝头上?
  皇后久久未能回神,她不像皇帝与太子早就预料到北固城的真正情况,不可置信地问:“可唐元明不是死了吗?北固城没了啊!”
  “此乃朱东宇与安跶勾结后放出的假消息,这三个多月大将军一直带着城中所有人殊死抗敌。”小将道。
  皇后面色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