沢田奈奈的手掌算不上多么娇嫩柔软,在沢田纲吉已经长大的现在,她也开始慢慢变老了。她的手也算不上多么的宽厚,哪怕掌心和指腹有着因为劳作而产生的茧子。
  可是这双手依旧能包裹住时无的手。就如沢田纲吉幼时,他们大手牵小手一样,那个时候的沢田奈奈,是沢田纲吉世界的全部。
  自从纲君长大,就很少会向妈妈撒娇过了呢。沢田奈奈拉着时无走到餐桌的位置,她笑着道:我今天准备了你最喜欢的汉堡肉,这段时间真的辛苦啦。
  虽然时无是坐着的,但是他的手并没有被沢田奈奈放开。
  在沢田奈奈牵着时无的这段时间中,里包恩看了一眼时间,现在距离交换结束还有三分钟。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在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去套话,弄清楚这个十年前的沢田纲吉身上发生了什么可是,没有人能忍下心去分开这对特殊的母子。
  因此,在这一刻,房间安静得不可思议。
  所以,愿意和妈妈说一说吗?沢田奈奈伸出其中一只手,理了理时无的头发,这个马甲的头发和乱步差不多,但是更加蓬松柔软,她的眉眼柔软极了:纲君在这段时间里过得开心吗。
  时无怔了一下。
  人似乎都是这样,本是可以自己单独忍受的委屈,一旦有人开口说了一句安慰,那份已经收敛的非常完美的情绪,都会瞬间爆发开来。
  可是时无却不想让沢田奈奈担心,哪怕他在今天之前,甚至没有见过沢田奈奈这个人。他忍耐住自己鼻腔的酸涩感,眨了眨眼睛,将其中快要溢出来的眼泪收回去,认真地回答说:嗯,我很开心。
  虽然他不是纲君,但是他知道,此刻的这句纲君,的确是在称呼他。
  时无回忆着前段时间发生过的事情,沢田纲吉的马甲声音干净温软,在时无以回忆的口吻说出话语的时候,还没有变音的声线带着一点女孩子的柔软感觉。
  我们去吃了烤肉时无不由地回忆起当时的情况,嘴角无意识地带起了笑容,结果因为大家都太活泼了,回过神的时候,烤架都直接被毁掉了,本来好好的烤肉宴会,大家都额,倒下了
  时无指的是太宰治的奇妙料理。但是在场的其他人,都回忆起了狱寺隼人的姐姐,碧洋琪的有毒料理。
  狱寺隼人更是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肚子,脸色看上去更加难看了一些。
  烤肉啊妈妈也很喜欢呢。沢田奈奈笑着说道。
  我还去了游乐园!说到这里,时无的眼睛亮了一些,从摩天轮往下看的时候,真的非常非常好看!就像是洒了金平糖的蜂蜜蛋糕一样!
  同步率依旧卡在一个难以置信的高度,时无脸上的笑容轻易就能感染他人,原本因为时无起初的不对劲而感到担忧着急的其他人,似乎也因为他口中的话语而放下心来。
  时无讲述着他在上个世界的经历,其中的快乐轻松,占据了大部分时间,一直到他因为过于放松,将那句话说出口之后。
  我还和他们约了去海边玩!时无犹记得当时在缔结这个约定的时候,他和乱步的心情都是相当愉快的。他说要和侦探社的大家一起时无突然卡壳了。
  因为他没有履行这份约定。
  但是哪怕是这种尴尬的沉默,沢田奈奈依旧用那大空般的包容目光看着他。时无这时候才恍然发现,沢田奈奈的眼瞳是多么的澄澈清明。
  就好像没有谎言能瞒过这双眼睛。
  沢田奈奈的视线没有丝毫的逼迫感,只有极为温暖的爱意。
  时无抿了抿嘴,暖棕色的大眼睛似是低落地垂了下来,他不愿意撒谎,也不愿意用沉默面对沢田奈奈,所以他低声道:我
  我犯了一个错误时无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些歉意,我没有、履行这个约定
  明明说好了的
  所以,有没有好好道歉呢?沢田奈奈问。
  没有。时无当时没有来得及。
  沢田奈奈却像是明白了什么,轻轻又问:那,他们会责怪你吗?
  时无眨了眨眼睛,看起来有些没反应过来。
  一定很努力了吧。沢田奈奈笑着将手又放在了时无的头发上,顺着柔软的发丝往下摸了摸,妈妈知道的,纲君一直都是一个非常温柔的好孩子,绝对不是故意的。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的情况下,纲君是不会失约的。
  一定、非常非常努力了。沢田奈奈的脸上溢出了些许的心疼,所以,纲君看起来才会那么疲惫。
  有多久没有好好休息了呢?
  时无想反驳,想说自己在上个世界除了最后一段时间,前面基本上都在摸鱼发呆,几乎什么都没做。破案的委托是乱步做的,平时的杂务也和他无关,他所需要做的,就是当一个安安静静的吉祥物。
  可是,在沢田奈奈的安抚之下,时无解释的想法完全消失了。他一点也不想错过这次机会。
  明明知道眼前这个人不是自己的妈妈,并不是自己的家人。
  可是时无却发现接下去的话语说出口一点也不困难,反而相当地简单。
  似乎是面对着沢田奈奈,不论说什么,都是被允许的。
  我、时无思考了一下措辞,我有很努力想去履行这个约定。
  我也,很努力的在保护大家
  时无顿了一下,他觉得不应该在沢田奈奈的面前说这些。这些词汇往往能让人联想到一些相当危险的东西,他一点也不想让沢田奈奈担心,于是他换了一个词汇,然后,我也有努力克服自己的害怕
  时无扯了一下沢田奈奈的衣袖,这是他完全无意识的动作,他小心翼翼地寻求着一句最简单不过的认同只是这份认同必须要是特定的某个对象。
  他想要被人肯定。他需要被人肯定。
  这是其他人没办法给他,可是这一刻的沢田奈奈却可以的。
  他尝试着寻找自己做的成就去证明自己,比如自己有单独面对坏人,说自己保护了所有人,没有让人死在自己的面前,他有做到这些。
  可是他发现这些都是他不能对沢田奈奈解释的。
  一旦去除掉那些过于明显的词语,时无发现自己很难将之后的话语连成一串继续说下去。
  而且他说这些只有一个目的于是时无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我真的很努力了
  时无有些懊恼,明明他的口舌不该如此笨拙的。而没有办法在最开始的时候说出口,在马甲和本人的同步率慢慢减弱之后,时无更没有办法说出来了。
  沢田奈奈却全部都理解了,哪怕眼前的孩子表现得如此稚拙,可是作为母亲,她从一开始就明白这个孩子想要的是什么。她从不吝啬于表现自己的爱意和夸赞,她想要去满足这个孩子小小的心愿,可是正等她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
  十年后火箭筒交换的五分钟时间结束了。
  粉色的烟雾再一次包裹了沢田奈奈面前的棕发少年,随着狱寺隼人等人的十代目!阿纲!的呼唤之中,从烟雾之中走出来的棕发青年他们的大空,脸上是难得一见的阴沉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  时无:可恶,好不容易可以得到夸夸的!太亏了!
  第50章
  沢田纲吉从烟雾中走出来,第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妈妈,他立刻放松了表情,暖棕的眼睛柔和下来,他嘴角微微扬起:抱歉,妈妈,我有些事情要先去处理,今天就让蓝波他们陪你好吗?碧洋琪应该也快到了,一平也是,说是结束打工就会过来的。
  沢田纲吉的面孔几乎完全遗传至母亲,丝毫看不出另一个人的存在。小时候的时候,他的外貌堪称秀丽,只是因为气质过于怯懦,没有人会特地注意到这一点。
  而长大之后,他血脉之中来自意大利的部分才稍稍显现出了一些,身高在高中那段时间猛地抽长,脸上的线条变得明显,整个人趋向了成熟的意味。
  让曾经喊着废材纲的那些同学看到现在的沢田纲吉,几乎没有人能相信他们是一个人。
  在任何人眼中,这样一个成熟而强大的男人放软语气,面容柔和下来,为了你而弯下腰没有人能说出拒绝的话语。
  而沢田奈奈眼中的世界和那些其他人都不一样,她眼中的沢田纲吉,永远都只是她的孩子。而她,向来无法拒绝自己的孩子。
  沢田奈奈看着和刚才稚气的少年完全不一样的沢田纲吉,什么都没有问,也没有表现出自己的失落,只是笑着说道:没关系,纲君去忙吧。
  说起来纲君的变装真的非常棒呢,我竟然完全没有找到机关。沢田奈奈抚着脸感叹道:真是怀念啊,小时候的纲君很可爱哦。
  沢田纲吉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个经常一惊一乍的孩子了,他轻易就明白这是里包恩他们帮自己跟十年前的自己交换做的借口他们都很默契的,将黑手党相关的、危险的事情隐瞒着眼前的这位母亲。
  嗯,有机会的话,下次再变装给妈妈看。沢田纲吉对着自己的母亲这么笑着说道,然后站直身体,对着自己的几位伙伴做了个眼色。
  蓝波,妈妈就拜托你了。沢田纲吉说到。
  今年15岁,只是因为欧洲的血统看起来格外成熟、且自认已经是大人的蓝波点点头,这种事不用你说,彭格列。妈妈也是我的妈妈。
  五岁是蓝波的分水岭,五岁之前他是一个人,被家族内部训练成为一个杀手,但是五岁之后,他遇到了他的奈奈妈妈,还有大家因为年龄的关系,蓝波的存在很难单纯用伙伴这个词汇去形容。
  因为是小孩子,他一直都是被保护在最后方的那个人,小时候是这样,在长大之后,沢田纲吉有了更为强大的能力之后,更是将自己的保护欲展现的淋漓尽致。
  导致明明已经15岁了,蓝波还是一派的孩子气。
  可是,就算孩子气,大多数时候都不可靠,还经常惹出麻烦,但是蓝波依旧是彭格列的雷之守护者。在关键的时候,他哪怕害怕,会哭鼻子,也会坚定的站在沢田纲吉的身边,成为家族的避雷针。
  尤其是在保护他最喜欢的奈奈妈妈的时候。
  而其他人,都默契地跟在沢田纲吉的身后,暂时离开了沢田家。
  在踏出房门,确定自己的母亲听不到的那一刻,沢田纲吉立刻变化了自己的表情,他微微皱着眉头,联系正一,我有事要找他。
  狱寺隼人立刻道:是!十代目!
  里包恩不再是曾经随时可以被沢田纲吉抱在怀里,或者踩着脑袋的小婴儿了,现在已经是十岁外表的他,在加上欧洲人普遍长得快、看起来成熟的关系,几乎可以称之为半个小少年了。
  他走在沢田纲吉的身边,黑色帽檐下的纯黑色眼睛瞥向自己的学生:你去十年前看到了什么,阿纲。
  山本武也稍稍正经了表情:是啊阿纲,你刚才回来的时候,表情可有点吓人。
  沢田纲吉看了一眼自己的伙伴和老师,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其实,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山本武惊讶了一下:诶?
  狱寺隼人先是皱了一下眉头,下意识分析了一下自家首领的话语,然后立刻反应过来:十代目你的意思是
  对。沢田纲吉的声音变得更为沉重了一些,他加重了自己的语气:我,什么都没看到。
  山本武却脑海中想起了刚才十年前的阿纲换过来的时候的动作那个,似乎是才反应过来自己看得见的反应。
  因为全都是黑色吗?虽然是问号作为结尾,但是山本武自己也有了答案。
  然后呢。里包恩的口吻平静,如果只是这样的话,你不会那么气的。
  如果真的只是看不见就算了,我还能当成是停电。沢田纲吉随口说了个玩笑,但是注意到没有人会因为这个玩笑发笑之后,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但是实际上,我在一个密封的空间里。
  而且,巧的是,他对这个还有一些印象。
  他在十年前的未来战之中,因为未来的他的计划,当时的十年后的他假死,结果他和十年后的自己交换时,就出现在了一个棺材里。
  当时他吓了一跳,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所幸棺材没有闭紧,要不然他大概会因为窒息而死在十年后了。
  沢田纲吉当然不可能把这个形容说出口,阿武和里包恩也就算了,隼人光是听到这个词,大概都会回忆起当时的事情,然后自责到不行,哪怕这件事本质和他无关。
  而且,他出现在的也并不是什么棺材。
  有点像是水牢吧。除了没有水之外。同样因为自家雾守的关系,曾因为梦境的连接,感受过复仇者监狱的水牢的滋味的沢田纲吉,很有资格以这个东西来比对自己刚才的感受。
  不仅没有水,而且没什么空气。沢田纲吉用着最简单的词汇形容着自己五分钟的探索,大小只够装下一个人,很狭窄,空气含量很低,并不通风,如果十年后火箭筒没有把我交换回来的话,我大概就会感觉到窒息了。
  里包恩问:你没想过逃出去?
  光是这个描述,都足够这几个人想到一些不该想的糟糕东西了。
  我的直觉告诉我,最好不要随便乱动。沢田纲吉可不是小时候还怕吉娃娃的胆小鬼了,现在的他,甚至可以自称是里世界最强的那个人当然,这里要排除某个完全不能比的bug。
  他在十五岁的时候就打败过一堆敌人,更何况现在已经成长了十年的彭格列十代目呢。虽然自从真正接受了彭格列之后,他自己面对敌人的机会越来越少,反而是对付自家这群天灾们的次数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