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清楚知道,女子能靠自己的本事立足殊为不易,她想要出头,就必须付出比男人更多的努力。
否则就算是陛下愿意提拔, 旁人也会觉得她是靠美色上位。
比起后宫中还没露出台前, 只在幕后工作的同事们, 江姑娘对小皇帝并不是她们那般的“慈母之心”。
她是感激,敬仰,崇拜着这位年轻帝王的。
到底是什么样的心胸, 才能让他毫不犹豫选择了女子们作为手下和助力。
又会是什么样的坚韧心态, 才会在众多道路中, 选择了最难的一条。
不夸张的说, 江姑娘是最晚进宫的,但绝对是最效忠纪长泽的。
这种效忠导致她在拿到了纪长泽给的手信后,即使上面写的字从没有人验证过, 她也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相信。
“陛下生怕我们行军路上军饷不够吃,特地叫人又送了一批来。”
将手信放下,趁着休息的时间,江姑娘便扬起声音对着周围的属下们说着:“不光有粮食, 陛下还令人买了一些肉食送来,肉食容易坏,大家行军也累了,今天找个村庄,借一些烹肉的厨具,一起吃肉休息休息。”
周围立刻响起了欢呼声。
离得远没听到的,也从口口相传中得知了陛下觉得他们行军辛苦又送了一些粮食跟肉来,将军下令晚上大家一起寻个村庄借来烹肉工具做肉吃。
众人简直如在梦中。
他们从前行军,向来只有吃不饱的时候,就连能填饱肚子都是奢望,吃肉那是做梦都不敢想的。
陛下竟这般体贴他们。
有人开始歌颂陛下的善心,另有人道:“陛下是看在将军的面子上吧?从前也没见陛下想起我等啊。”
这个时候,纪长泽安排的托就出现了。
“也许是有将军的面子,但诸位就没想过,陛下从前从未掌兵吗?”
至少京城的兵,那都是摄政王带着的。
小皇帝自己的人掌兵,目前也就只一个江姑娘了。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恍然大悟。
那托又开始了:“我之前听将军与各位大人说话,说是陛下特地写了信来,道我等都是保家卫国的将士,这次又是为了平叛,他也不懂军事,但只知道要让我们吃饱喝足,叮嘱将军,要好好将军饷发下。”
“陛下还说,如果有人阻拦将军发军饷,不必畏惧对方势力,他给将军撑腰。”
这话先是让众人感动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居然会为他们考虑的这么周到,接着注意力又转移到了陛下所说的有人阻拦发军饷上。
“谁敢阻拦将军发军饷?将军可是陛下的人。”
这天地下,还能有人靠山比他们将军硬吗?
那托张嘴想说:“怎么没有!”
说到一半,突然想到什么,脸上露出惶恐之色,赶忙捂住嘴:“不说了不说了,这事不是我们这些小兵能说的。”
他匆促离去,剩下出口问的那个人满脸茫然。
“他怎么了?”
有一些爱动脑子的人便压低声音与他说了:“还能有谁,这事可不是你我能问的,快莫要说了。”
那人更加茫然。
直到夜间,才有人在他的追问下含糊吐出几句。
“我等从前便是摄政王手下,军饷可也从未见过发对,如今陛下有这个担忧也很正常。”
毕竟谁都知晓陛下年幼,朝政大事全都交给了摄政王。
陛下平日里想干什么,都要摄政王点头答应了才行。
就连前阵子,传的沸沸扬扬的官员犯错要拿钱向陛下赎的事,据说都是摄政王的手笔。
猜透这点的兵俱都心中震撼,感动的无以复加。
他们没想到,陛下居然愿意为了他们,去跟摄政王对抗。
此刻,无数人都在庆幸着,是他们东郊大营被交给了将军。
否则,他们还像是从前那般,吃不饱穿不暖,俸禄发在手里不到一半还不敢找上峰,否则轻则挨打,重则直接被打没了命,哪里能有现在这样的好日子。
同时,心底也对摄政王隐隐约约有了不满。
其实这种不满很简单。
以前跟着摄政王,吃不饱穿不暖拿不到属于自己的钱。
现在跟了一个正常的上峰,他们才知道正常的该是什么样的。
再加上摄政王并不是正统。
他只是仗着小皇帝年幼,替他管理朝政而已。
更多人心底悄悄想着,若是陛下能接管朝政就好了。
陛下对待他们这些行伍之人这般仁善,若是陛下能管,到时候他们肯定再也不用怕将军走了之后他们又回到以前的生活了。
哪怕这些想法没人敢说出口。
但此刻,却都像是一束火苗一般,无声无息的在心底升腾。
这正是纪长泽想要看到的。
把摄政王弄下马很简单。
按照纪长泽一直以来的操作,他上来就能把人捅死。
人都死了,摄政王有再庞大的势力又怎么样。
但不可否认,哪怕他是一颗歪脖子树。
这棵树在朝堂上盘踞许久,无数朝臣,百姓,将士都习惯了他的存在。
一旦他死,朝堂必将大乱。
国家动荡是肯定的,百姓遭罪也是绝对的。
纪长泽要做的,就是一边从黄面身上捞好处,一边奴隶他给自己做事,又一边慢慢收拢自己的人。
保证到时候就算是黄面真的死翘翘了,朝政也要在他的控制中。
目前看来,他这步完成的不错。
而江姑娘那边,也在认真按照陛下的吩咐做事。
她特地没让大家在野外休息,而是以需要烹肉为名,去寻了个不大不小刚刚好的村庄。
村庄外有人正在劳作,远远看到穿着铠甲,或是骑着马,或是步行的将士们过来,脸上都露出了惊骇神色。
他们满脸的惶然,想跑又不敢跑,只能僵硬着身子畏惧的望向那边。
一老汉被机灵的村人叫来,脸上满是胆怯的小心凑过去给面前的这一队兵爷们行礼:
“诸位兵爷,来古柳村可是有什么要事?”
江姑娘坐在马上,直接问道:
“老伯,里正可在?”
那老汉正要回答,一抬头发现坐在马上的这位兵爷居然是个女子,愣了愣,又反应过来,赶忙答道:
“小的便是此处里正,兵爷……”
额,等等,既然是女子,再叫兵爷就不合适了吧。
他顿了一下:“大人若是有什么想要小的帮忙的,小的必定听从大人吩咐。”
江姑娘倒是没注意他在想什么,直接说了他们是行军途中,想要借村落来休息休息。
还想借一下烹肉用的工具。
说完了,不等对方回答,先招手让陛下派给她的秘书上前。
秘书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
“这是借用锅具的钱。”
里正本来还在担心万一这群兵爷们用完了直接带着锅具就跑可怎么办,他们村本来就穷,锅具算得上是每家每户的贵重物品了。
结果,这群兵爷居然愿意给钱?
从前他们遇见的兵爷,不抢东西就不错了,更别说给钱。
他怔愣过后,一下子喜上眉梢,连连点头:
“是是是,小的必定与村人们借来锅具供诸位兵爷用,兵爷们可要进屋休息?虽然村中大多房屋简陋,但也算是个遮风挡雨的住处。”
“不必,我们住了你们的房子你们又住哪里,我等自己在村中扎营就是。”
江姑娘下了马:“就劳烦里正带我们找找空旷适合扎营的地方了。”
“是是是,村中央有个空旷之地,向来都是晒粮的地方,应当足够扎营了。”
手里握着银子,里正笑的牙不见眼,相当殷勤的在前面带路。
其他的村人听了他们说的话,哪怕还是不敢上前,一个个也都纷纷在这群兵爷走远后小声议论起来。
“他们给了里正钱,说是借用锅具的钱,我瞧见足足有一锭银子呢!”
“这些兵爷居然还给钱,我还从未见过给钱的兵爷。”
“放在领头的兵爷是女子吧?女子也能带兵吗?”
村人们一般是不怎么关注国家大事的,自然不知道多出了一位女将军,只纷纷震惊于兵爷们用他们的东西还给钱这件事。
对于女子带兵的震撼,倒是还没有兵爷不抢东西的震撼来的多。
选好了扎营的地方,江姑娘第一时间开始写信给纪长泽。
如夫人帮她缝制好因为整日骑马而有磨损的裤子:“这几日你借口要为我找几个奴婢,买来后我将她们培养成医女,年纪八九岁便好。”
“我们得尽量为陛下多发展一些人。”
江姑娘点点头,接过缝制好的裤子,继续开始写信。
信里仔细写了这两天军营中发生的事,将士们的改变,以及她即将按照陛下的吩咐,来引领这群将士们习惯不拿群众一针一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