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目击者证,三军该出战时,他醉倒在温柔乡中,左右怀抱着异族美女。
有目击者证,大兴仓的粮食运来,他没有去交接,只派人回话说不要打扰他,使混乱中粮食被盗匪劫走。
不见粒米影子,大兴百姓也被卷入讨伐,辛苦纳粮却被诬陷没有送粮的大兴人民,誓死要讨还公道。
乱了,全都乱了。
其它的暂且都是疑团,他这个三军主帅,在迎敌关头跑去喝酒,醉梦不醒的证据是确凿的。
皇帝褫夺了他的兵权,派地方总督过来审理。
总督四两拨千金,对他不打不罚,将他绑在一个露天的场地。
得知消息的士兵过来,发泄他们家破人亡的怨念,各种残忍的手段往他身上招呼,叫他跪下认错。
他双腿生生被踹断,也咬紧牙关没有松口,不背这个骂名。
拨掉他最后一根稻草的,是一个降临的明黄色身影。
萧景然双腿被折断,像蝼蚁匍匐在阴暗的牢室内,他抬头看到人,像看到希望的曙光,嘴一开便有血嚯嚯流淌,他不在乎:“父皇,父皇你终于来了……替儿臣做主,有一个叫方行洲的富商,派手下罗七,假携您的旨意。儿臣一时不查,着了他们的道……”
安乐帝不带一丝疑惑和怜悯,只有叹息:“老六,你为何如此倔强。痛快去死不好吗,非要朕跑这一趟。”
“父皇?!”萧景然不可置信的摇头。
“连你都分辨不出真假,那道圣旨上有朕的御玺,也是朕的笔迹,当然做不得假,”安乐帝喃喃:“父皇需要一批粮食。这里的仗打败了,还可以东山再起。万一父皇的龙体受损伤,谁来治理泱泱大国,你说有道理吗。”
安乐帝这样告诉他,也是这样安慰自己。
萧景然拼命摇头:“儿臣不懂,不懂!罗七是你派来的,粮食是你劫走的,为什么。”
安乐帝蹲下,不愿多提:“老六,你乖乖认罪,朕还可以保你一命。”
丢下这句没有转圜的条件,安乐帝出了牢房。
萧景然又受了几天折磨,始终没有松口。
一个丢掉名节气节的傀儡,纵然活着,有何意义。
萧景然等待着,等杨泰把消息打听回来。
他终于明白皇帝那几句话的涵义,为了保护龙体,修筑完长生殿,便要牺牲他和千万人的命。
萧景然的信仰有些崩塌。
“虎毒也食子,皇家本无情。”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看着精神恍惚的主帅,杨泰竭力劝说:“主子保重,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青山,我的青山在哪,”萧景然嗤笑,渐渐地,记忆里回笼起一道天真无暇的身影,他灰暗的眼绽放一丝曙光:“宁汐,宁汐……我答应过她,会去找她。”
杨泰点点头:“宁小姐刚回府,无依无靠,需要主子。”
一句话打动了萧景然。
他想活着去找宁汐,但不想按照皇帝的方式,背负骂名过一生。
萧景然振奋起一丝精神,周密嘱咐:“今晚子时,组织人,把我救出去,将这变成畏罪潜逃的悬案也罢。我跟宁家大爷有过交情,事发后,他来信表明是支持我的,可以信任。他随妻家移居东海,你联络他,帮我伪造他儿子的身份。还有,带上以前我攻城略地的金银珠宝,我们,去宁家。”
第34章 小胖妞
宁汐不是拘在闺闼里大门不出的官小姐, 她常随师父外出诊治,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对一个温和俊逸战如杀神静若神祗的靖王殿下……没心没肺给忘了。
断腿的萧然以新身份来到宁府,气质变得阴郁莫测, 宁汐更不会把他和靖王牵扯在一块。
宁汐没想到, 这还竟是个被她脱了衣裳吸毒就对她一见钟情的…纯情男子。
宁汐无法想象, 自己没减肥前像个球一样被他抱在怀里,是个什么情形……
听他道完, 宁汐心情复杂的低头, 对往事难以启齿,避重就轻:“对不起,景然哥哥,那时我只把你当一位和善的兄长, 没有很深的印象。”
见鬼的兄长。
萧然搂过她曼妙身姿, 宣誓身份的咬她红唇:“是么, 那我情愿你把我忘了。”
他们歇息了一晚,继续向西南赶路。
他们进入有农人猎户的浅山区,租赁了一辆骡车代步, 轻松许多。
除了自己曾经都嫌弃自己的胖球形象, 宁汐后知后觉, 心里头泛上丝丝的甜。
他不嫌弃她变胖变丑变老变坏,不是空话。
他因她重生,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她被一个温柔的男子放在心上,足快两年,竟一无所知。
萧然凤眸轻瞥,捏住不停侧目偷偷瞧他的人的脸颊:“在看什么,小胖妞。”
宁汐炸毛, 捂他嘴:“忘掉啊。”
萧然眼里缀着星星点点的浅笑,没有应话。
怎能忘掉,一点一滴,皆是恩赐。
酉时时分,红日西坠,飞鸟归巢。这日他们终于不用露宿在荒郊野外,落脚在一户农庄里,用随身的玉佩换取了一间暖和的居所。
这是一家俩兄弟的房子,长子是老实的种地人,弟弟去山上打猎布守,腾出屋子给他们住。
宁汐又多给了一支赤金的发簪,问这家的长房媳妇李婶要了纱布、草药、干净衣服等物,叮嘱她别往外宣扬。李婶得了首饰,识趣的没有多问,欢天喜地去准备宁汐要的东西。
萧然病情未愈,被宁汐料理完伤口后,饭都没吃,沉沉睡了过去。
若不是伤势沉重,先前他也不会放弃生的念头,设计叫宁汐撇下他先走。
宁汐打算晚点再烧锅做饭,等他醒来,端着一盆清理后的血水出屋。
她甫一迈出屋门,骤然收回了脚,心脏砰砰直跳。
萧然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方行洲也往这个方向来了!不过幸好,他狼狈的独身一人,身边没有高手随从,看样子和那些人走散了。
好巧不巧,方行洲竟问到了和他们同一家,往李家长子的院里去了。
宁汐担心李家人会漏嘴,她放下水盆,轻步跟了过去。
“嘿,有没有空屋子,快给大爷我收拾出来。”方行洲气喘吁吁的往庭院椅子上一坐。
李婶看他像个乞丐,嫌弃的赶人:“走走走,没有。”
“本大爷给钱!一百两够不够。”方行洲又惊又累,不想再找别的地方。
听到这宁汐心口一紧,急忙倒回步子,想去叫醒萧然。
他们百密一疏,跟方行洲一样的想法,经历过杳无人烟的山区,一进村口,便如沙漠旅人看见绿洲,忙不迭的在离村口最近的李婶家落脚。
这家人看来是个见钱眼开的,听方行洲出高价,定会把她和萧然赶出去。
赶出去是小,叫方行洲发现踪迹就不妙了。
方行洲固然和家仆走散,他财大气粗的,随意挥霍出几张银票,都有村民为他卖命。
届时他们哪里是方行洲的对手,定会被方行洲灭口。
李婶眼前一亮,又怀疑:“你拿得出来这么多钱吗。”
“我,”方行洲往怀里一掏,哑然:“我暂时没钱,过后付给你,绝不会抵赖。”
李婶凶巴巴将腰一叉:“耍老娘玩呢!”
她再不听方行洲废话,抄起扫帚就撵人。
宁汐步伐一顿。电光石火的思绪在脑子里闪现。
眼下方行洲人财两空,岂不是擒住他的绝佳时机?
不久,又听方行洲骂骂咧咧的走出去:“认钱不认人的臭表子……咦,这个地方,离我的丝绸库好近……那人为了圣旨大费心机,不得不防……不好,万一被他发现圣旨所在,我老命难保……”
说着,方行洲竟摈弃好不容易寻到的村庄,一路疾步往某个方向去。
宁汐心口砰砰直跳,当机立断,进院找李婶,把所有首饰取下来押给她:“婶子,劳烦你照料我兄长,给他做饭送过去。我回家拿银子,报答婶子。”
这傻妹子,这么多金银首饰,买下她整座院都够了。
李婶眉开眼笑的试咬金簪:“妹妹快去吧,我会照看你兄长的,这鸡鸭鱼肉的顿顿滋补,咱们农家也负担不起,顶多支撑个五六天的。你可得多带些银两回来。”
宁汐点头,急忙出屋追上方行洲。
其实打从方行洲去年接到圣旨,嫁祸靖王,那道圣旨就没带离过江南,一直就近埋在他的势力范围内一个丝绸库中。
试想,连亲儿子都能下毒手,对他这个传递消息的知情人,定会尽快杀人灭口。
方行洲当时没有时间把圣旨带回关中,怕中途几经周转,被皇帝的人发现踪迹,所以就近掩埋是最好的选择。
圣旨是他的保命符,被萧然骗得险些命都丢掉,方行洲变得神神叨叨,不去查看一眼不放心。
方行洲一口气不歇的抵达一个山头。
在重重古刹庙宇间,林立了一座高塔库房,正是他一处储运丝绸的中转站。
有管事认得他,大喊一声天呐,赶紧叫人招呼主子,送上吃的喝的。
方行洲捧着一碗鸡丝面大口嗦,一壁亟不可待命令道:“管家,快去把地窖里的鸡翅木雕龙纹的盒子取出来,让我看一看。”
光是装开启鸡翅木盒的钥匙的盒子的钥匙,都磨蹭了许多功夫。
也趁这会功夫,宁汐敲昏一个落单的人,换上家丁服。
方行洲吃了个四五分饱,顿住,看奴仆抱着盒子小心翼翼走过来。
这是催命符,也是摇钱树。
好几次他下江南做生意,犯了点错误,都给无罪释放了。
盒子打开的瞬间,明黄色的绸缎从眼前一闪而过。
方行洲眼角一跳,转眼看到个小个子不起眼的家丁顺走了圣旨,飞快的往山下跑。
他定睛一瞧:“玉女阿桑!快,把她给我活捉回来。”
宁汐计算过路线,将追兵引到有一个巨大蜂窝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