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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显然,这次没有奏效。
  因为夏倾的影响,加上她媚术的暗示,谢无衍的双目一点点变得赤红。
  他会彻底的失控。
  会屠城。
  会彻彻底底地暴露,引来天道宫。
  “沈姑娘,你不想让他屠城对吗?”
  “这样一来,人不是我杀的,而是我们的魔尊大人亲自动的手。”
  “既然你不想让他屠城,那你就杀了他吧。”
  夏倾的声音带着些猖狂,尖锐地刺进沈挽情的脑海里。
  她快要控制不住谢无衍,几乎在调动自己五脏六腑的灵力去压制住他的狂暴。
  “你以为我在骗你吗?”
  “不,不是。他已经死了,但时间还是活的,他的肉体会一点点发臭,身体会逐渐冰冷,会越来越不被你控制。”
  “沈姑娘,我们的魔尊大人想要这么活着吗?还是说,这也是你的一己私心呢?宁可看着他像个疯子一样这么活着,也不愿意放他离开?”
  “沈姑娘,你是和我一模一样的人啊。”
  第六十七章
  沈挽情最终还是没能控制得住谢无衍。
  他艰难地站起身, 浑身烫得出奇,随时可能撑破经脉,爆体而亡。
  然而, 他却低低地笑了起来, 就如沈挽情在封魔窟见到他的时候, 眼底一片赤红,脸上的笑容除了猖狂之外,只能看见已经变得麻木的杀意。
  谢无衍撕开周遭的藤蔓, 就好像感受不到疼痛一样, 毫不在乎自己的身体已经被那些尖刺划开深可见骨的伤痕。
  压制谢无衍已经耗费了沈挽情大半的力气, 她跪坐在那一片藤蔓中间,抬头看着他的背影。
  “支撑着他活下来的,只有刻进骨子里的战斗欲望。只要他活着, 他就会不断地杀人,直到自己伤口没有办法愈合, 身躯彻底腐烂, 力竭而亡为止。”
  “他为什么不肯离开呢?非要活在这世上, 变成一幅不人不鬼的样子。”
  “或许应该来问你——”
  夏倾的声音逐渐近了,她如同魑魅一般, 不知何时出现在沈挽情身后, 呼吸想蛇形子一般, 舔舐着她的脖颈:“你为什么不愿意让他离开呢?”
  沈挽情看着不远处的谢无衍。
  她没意识到, 现在的谢无衍到底有多痛苦。
  他的体温不再冰冷,强烈的生欲强迫着他全身上下每一个部位都变成武器,就连皮肤下流淌着的血液都变得滚烫,
  就像一个没有意识,幻化成人形态的武器。
  “承认吧, 其实自私一点也没什么不好。”
  蔓藤悄无声息地生长着,一寸寸束缚着沈挽情的腰身,仿佛要将她整个人包裹成一个密不透风的蚕蛹。
  夏倾:“你可以和我一起留在这里,和他一起,池潼关会变成一座死城,世界上再也没有人来打扰你们。”
  周围的风声逐渐变弱,蔓藤拉扯着她的身体,一点点朝着夏倾的方向靠近。
  隐约间似乎可以听见风谣情和纪飞臣的声音由远及近,但因为蔓藤的阻隔,所有的声音都变得不真切了起来。
  “到我这儿来。”夏倾的声音很低,无比清晰地在沈挽情耳畔响起,“我们是一样的人,没有人会比我更了解你了。”
  是这样的吗。
  火焰在顷刻间汇聚成一把剑的形态,从沈挽情手中生出,几乎就在眨眼间,她一个翻身,接着两人之期间无比贴近的距离,迅速将那柄剑准确地刺入夏倾的身体之中。
  她抬头看着夏倾的脸,无奈地叹了口气:“都说了,没有人比我更懂媚术。”
  夏倾的确很聪明,一直在利用沈挽情的软肋,刺激着她来放松神经,以此来找到突破口。
  “而且。”沈挽情补充了句,“我和你一不一样,你说了不算。”
  说着,她趁着夏倾承下这一击,还无法动弹的间隙,迅速伸手穿进一旁被藤蔓束缚着的和尚的胸腔。
  夏倾的瞳孔在一瞬间缩紧,发出一声几近撕心裂肺地尖叫。然后在顷刻间强行挣脱了那把剑,伸手够向和尚的方向。
  但沈挽情已经握住了那和尚体内,夏倾的心脏。
  滚烫的。
  在体内跳动着。
  *
  “大师。”
  “大师。”
  “给我讲讲佛经吧,大师。”
  夏倾坐在庙前的石阶上,手托着腮,笑意潋滟地看着扫地的僧人。她白色的裙摆拖在地上,沾上了些许灰。
  那不是什么美好的邂逅。
  夏倾年幼的时候,父母招惹到了江湖上的人,一家人全被杀了个干净。月影楼的楼主看她长得漂亮,于是将人从死人堆里捞了出来。
  她自小就以杀人为营生,练了一身媚术,软玉温香后见血封喉。只要出得价钱漂亮,什么人都能杀,什么人都敢杀。
  楼主将她养大,给她锦衣玉食,对她很好。
  但人对你好,都是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
  夏倾一直都知道。
  有活儿的时候推她出去,没活的时候就当个宠物似的养在身边玩。夏倾什么都有,但什么都没有。
  时间长了,许多东西都变得不太在意。
  杀的人多了,每晚都要暗自神伤,未免也太矫情。
  她从头到尾都是个恶人,自己选的,没谁强迫她。
  有许多事情夏倾都能料到。
  比如月影楼招惹了仇家,楼主推她出去挡刀,没了庇护她的人,就算夏倾是再好用的一把刀,也终究是会断的。
  她被被玩坏了身子,但也终于找到机会逃了出来。
  然后被他救了。
  僧人不是什么得道高僧,很年轻,法号清远。
  庙很小,周围的村庄都很穷,没什么香火钱。但每次遇到有逃荒的人来到这讨饭,清远总会均出大半的粮食。
  只顾活命的人是不知道感恩的。
  时间一久,隔三差五就有穷人往庙前一躺,好手好脚不愿意去找活,能混一顿就混一顿。
  夏倾总会撑着下巴看着清远大师揣着米兜出去,明明心知肚明那些人的心思,但却还是温和地分出大半的米。
  她心想:白痴。
  但想了想,不是白痴也不会救自己。
  她一身血腥味,就算躺在大道上,也没有人敢管这个闲事。
  但庙里真的太穷了。
  多了她这么个累赘,还得照顾附近那些穷人,僧人碗中的粥越来越稀,但还是每次都会先把水沥干,捞出大半的米来给她。
  夏倾不喜欢白受人恩情。
  但是她除了杀人,什么都不会做。
  但她长得很漂亮,许多店家都愿意花高价钱请她来干活,光是站在那儿都揽客。
  夏倾不是个在乎颜面的人,偶尔遇见些色痞借机揩油,都会笑眯眯地调笑回去。一来二去,店里的生意好上不少。
  直到某日来了个大人物,得寸进尺。
  夏倾得罪了人,身上伤没好全,被那人手下的侍卫拦住,羞辱了一番。
  那日正好下了场大雨。
  店家不敢再留她。
  她静静地看了会儿雨,突然就看见了清远。
  他撑着伞站在不远处,说雨天担心施主不好回去。
  夏倾突然发现,总会有人会没有理由地对人好。
  她喜欢谁,就直接说了。
  她想做什么,就直接做了。
  她原本就不是个良善守礼的人,清远让她回头,她偏不回头。
  但许多东西都是没有结果的。
  无论那团火烧得有多么热烈,清远总是安静地站在火光的对岸,静静地喊她:“施主,切莫明知故错了。”
  没过多久,村庄闹了饥荒,死了大半的人。
  清远想救人。
  他撑着禅杖,拿出庙内所有的粮食,挨家挨户的敲门。
  但那些只是飞蛾扑火。
  庙内的粮食空了。
  村内的人没得选,易子而食。
  清远又去了一趟。
  回来的时候浑身是血,夏倾揭开他的袈裟,饶使是见过无数血的她,都不由觉得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