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天气已经微寒,唯一能让浪子感到温暖的地方,也只有那美人乡。
夜幕降临,迎春苑门口点着数盏花灯,竟夺去了月亮的光辉,耀眼夺目。
来寻欢作乐的富家公子,抱着美人醉倒在大堂,眼睛却还盯着戏台上的歌舞表演,与重重帷幔后身姿窈窕的美人。还有许多青衫学子,端坐在二楼,用手中的笔,蘸了颜料绘画。
有刚来京城的游人,见到这繁华景象,好奇地问旁边的人:“这迎春苑今夜怎么这么热闹?”
那人笑道:“迎春苑办了个活动,谁绘出的画最讨秋鱼姑娘的欢心,夺得桂冠,谁今晚就能成为秋鱼姑娘的入幕之宾。”
游人恍然大悟。
即使他初来京城,也听闻过迎春苑秋鱼姑娘的名声,传说她容貌倾国倾城,百花遇见了她,都失去了颜色。
很快有学子画完,纸张被小丫鬟捧着送入了帷幔里。依稀见到帷幔里的美人摇了摇头,于是这精心绘出的丹青,被轻易扔到了地上。
地上很快扔满了画纸,游人捡起一张,上面绘着一枝栩栩如生的国色牡丹。他不免赞叹了声这画师的画技,同时也非常好奇:连这等妙笔丹青都被丢弃在地,那究竟是何等惊才绝艳的画,才能让这眼高于顶的秋鱼姑娘看上。
“让开!”游人被狠狠推到一旁,推人的是一个小厮打扮的少年,姿态张扬跋扈,可见平时没少做这种欺男霸女的事。他口中喊道:“快为我家公子取纸笔来!”
他口中的公子,背对着游人,身上穿了件剪裁精良的红衣,懒洋洋地接过纸笔,几笔就画完,被小厮递给了秋鱼的丫鬟。
丫鬟胆战心惊,恭敬地捧着画纸进了帷幔里,半刻钟后走出来,笑道:“公子,姑娘有请。”
那小公子打了个哈欠,似乎早料到结果,正欲掀开帷幔走进去时,一个路人愤怒地喊道:“你只用了几笔就画完一幅画,凭什么夺得桂冠?”
小公子脚步一顿,然后回头笑道:“凭我长得好看,这理由行吗?”
柔和的灯光照亮他的眉目,小公子皮肤白皙,眉黛唇朱,温润秀丽,模糊了雌雄的边界,别人一眼望过去,能轻易辨别出他的性别,但又容易产生一种,他比女子还美的感觉。
路人被堵住了,“你你你”了半天。小公子不再理睬他,掀开帷幔进去,毫不留情地将自己方才画的丹青扔到地上。
画纸被风一吹,恰好落到游人脚边。游人捡起来一瞧,画上草草绘了一个如玉的公子,看这眉眼,分明是这小公子本人。
众人议论中心的两人,早已并肩进了三楼房间,一人卧在床上,一人坐在床边。
秋鱼拿着本话本,柔声念道:“楚将军翻身下马,徒手撕开敌人的身体,任鲜血落了满脸……”
程朝伏在枕头上,困倦地问:“这话本讲的什么内容?”
“本朝楚将军与一位女扮男装的女将军的爱情故事,”秋鱼翻到封面,略微扫了眼,“是坊间闲人杜撰出来的,公子不必当真。”
程朝眨了眨眼,因为困意冒出来的眼泪打湿了睫毛,比起楚将军,程朝对女主更感兴趣一点。
这迎春苑花魁,便是这本小说的女主了。秋鱼相貌生得娇软柔美,性格也温柔小意,程朝很喜欢她。
但终究是男主的女人,程朝也不敢碰她,生怕自己任务结束后连个全尸都留不下。
趁着秋鱼低头念书,程朝从枕头下找出两个药包,偷偷塞进衣服里。
——果然如他所料,青楼每个房间里,都会摆上助兴的药。
话本念完了一半,秋鱼揉揉酸麻的腿,将目光从书本转移到程朝脸上——无论看过多少次,她都会被这张脸惊艳。
程朝竟然睡着了,浓密漆黑的睫毛微微颤抖,皮肤犹如玉石般莹润白皙,秋鱼忍不住伸出手去触碰,想摸一摸他的脸是否与玉石般冰凉坚硬。
触手却温润柔软,秋鱼几乎着迷地深陷其中,还没进行下一步动作,门就被人轻轻敲了几下:“秋鱼姑娘——打扰。”
秋鱼惊醒,去开了门。门外站着一个小厮,为难地看了眼睡着的程朝。
好在他没有为难太久,一个玄衣玉带的男人走到床边,弯腰抱起睡着的程朝,被束在玉冠里的头发,有几缕落在程朝脸上。
秋鱼望了过去,是一个极俊的男人,她认得这人——是程朝的养兄,烨王世子程时。
满京城都知道程朝是烨王爷捡回来的,更知道程时才是烨王府真正的主人,只是因为后者自幼随父出征,才让程朝为所欲为这么多年。
程时察觉到她的目光,冷冷地望回去,秋鱼直视他眼中不化的霜雪,被冻得一激灵,连忙低眉,站在墙角。
程朝一个成年男子,在程时怀中就跟没有重量一样,程时稳稳地抱着他离开迎春苑,上了马车。
马车颠簸,倚在程时怀里的程朝被颠得睁开眼,眼底还晃动着水光:“哥?”
骤然看见程时的脸,程朝吓得脸色一变:“哥!我错了。”
程时用一掌附在他眼上,沉声道:“睡吧。”
他感觉手掌遮住的眼,轻轻眨动两下,然后再度睡去。
程时低头,凑在程朝脖子边,被满鼻子属于秋鱼的胭脂香刺激得眉毛皱起来。
“回去再和你算账。”他面上更冷,将程朝抱得更紧一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