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墨宸垂下眼敛,不发一言,神色凝重得不象话。
江萧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就在昨天,顾老先生去见过叶鑫之后,总裁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叶鑫之前对夫人那样坏,而且一直声称他只有一个孩子,可能是事出有因,所以……”
这下子,连eve也意识到了什么。
她猛地从座椅上站起来,脸色苍白而又狼狈,眼神不停地闪烁着,像一只找不到出路的困兽!
她颤颤巍巍地说道:“你在……你在说什么?商墨宸,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做什么?”
商墨宸并没有回答她。
他艰难地伸出手去,直接拿起eve和顾少禹的那一份检测报告,递到了顾少禹的面前。
“这是你和eve的检测报告,上面有很清楚的写着……”
“别说了!”eve的眼底一片腥红,嗓音也因为极度的恐慌和不可置信,而变得尖锐!
顾少禹到底已经经历了太多,也沉稳了许多,短暂的震惊之后,他尽管也双手颤抖着,却还是接过那份检测报告。
就像捧着一份至爱的珍宝一样,从头到尾、认认真真,一字不落地看了一遍。
然后在eve瞪大眼睛的艰难注视里抬起头来,看着她,眼底早已是一片水雾!
两行热泪从他的眼里流出来,极度的欣喜、庆幸,使得他嗓音骤然嘶哑:“幸好四年前,我没有袖手旁观。”
对夏洁的思念和愧疚,让他强硬地干预了靳梵谷,使得他最终没能如愿带走叶阑。
只是当时的顾少禹并没有想到,他只是单纯的想要照顾夏洁的孩子,结果救下的,是他和夏洁的孩子!
eve呆呆的站在那儿,喉咙里忽然涌上了一股腥甜,她两眼一黑,毫无征兆的仰面倒了过去。
“eve!”
“夫人!”
顾少禹正坐在她对面,下意识想要伸手抓住她,却落了个空。
她终究没有摔倒在地上,而是稳稳地落在了商墨宸的怀里。
商墨宸半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托着她,就好像托着一盏玉盘,稍微一松手就会掉在地上,脆裂成无数碎片的那种。
eve只是一时有些眩晕,并没有彻底晕过去,可此时她脸色惨白,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连挣扎着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她抬起手,拿手背遮住自己忍不住泪水汹涌的双眼。
以前被叶鑫毒打的时候,被他逼着去会所做服务生的时候,她就一次又一次的问过上苍,爸爸为什么会这么讨厌她,为什么会这样对待她?!
那么多年的疑惑和不解,如今终于有了答案。
小时候不懂事,她曾经向老天爷许愿,请老天爷给她换个爸爸。
如今梦想终于成真了,她却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会是这个样子!
她知道商墨宸正在看着她,她知道他一定满眼心疼,可现在她也说不清楚她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情绪,委屈、愤懑,身体里仿佛有一只凶狠的猛兽在乱窜,横冲直撞的,却始终找不到出口!
就在这时,她的耳边响起了商墨宸的低声呢喃:“对不起……”
那一瞬间,身体里那凶狠的冲撞像是忽然间找到了发泄的出口,她猛地抓过他的手,狠狠的一口咬了下去!
江萧从来没见过她这么发狠,怒目圆瞪、青筋暴起,鼻腔里溢出极长的一声野兽般的嘶鸣,像是用尽了她毕生所有的力气,要把商墨宸的手生生地撕下一块肉来!
eve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用了多大的劲,她只是忽然觉得嘴里一阵腥甜,一股滚热的液体窜了她满嘴都是。
她愣了一下,才猛的反应过来,抬头便看见商墨宸疼得表情扭曲,满头都是冷汗!
而他的手上,狰狞的牙印已经深可见骨,鲜红的皮肉翻了出来,和血液红成了一个颜色!
可他刚才还死死地抱着她,从她的身后,以着保护她、防止她摔倒的姿势。
连哼都没哼一声!
她的心里涌过一抹怆然,两眼再次一黑,这次真的晕倒在了他的怀里。
“eve!”商墨宸骤然失控,声音都带着哭腔,“江萧!快点!去医院!”
他根本顾不得自己的伤,就那么抱起她,疯了一样地往门外冲去!
eve从昏迷中醒过来时,鼻尖满是熟悉的消毒水味。
商墨宸就在门外,顾少禹却堵在了病房门口,如同一座坚实的大山。
就像四年前拦住靳梵谷一样站在那里,表情平静却又坚定!
“她一见到你难免会激动,所以你还是先避一避吧,就算是为了她好。”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说实话,我很感激你这么用心去揭开事实,可我现在,也不是太想见你。”
商墨宸眼底划过一抹黯然,默默地点了点头。
他明白。
以前的顾少禹因为深爱着夏洁,所以把eve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自然愿意看到她得到幸福。
可如今,他却知道,eve就是他的亲生女儿!
这种微妙的变化,使他在面对eve时,所滋生出来的感情完全不一样了。
如果没有当年的那些事情,他顾少禹会和夏洁双宿双飞,会一起抚养他们的女儿eve,把她捧在手心里,宠成公主。
可是商家的人让这一切分崩离析!
商芝华的诡计、商洛川的掩盖,以及多年以后,他商墨宸的冷漠,让事情、让那世上原本该相爱相守的三个人,一步一步往最残酷的结局发展。
若不是顾少禹四年前一念之间救下叶阑……
商墨宸相信,顾少禹有多庆幸四年前的出手相救,如今就有多怨恨他们商家的所有人!
他只说“不太想见他”,已经是给足了他颜面、已经十分的克制了!
他透过窗户看向病房内,只见eve躺在那儿,脸色雪白如金纸,睫毛不停地颤动着,眼角有水珠划过。
“有什么需要,您尽管说……”商墨宸心底一阵绞痛,开口苍白无力。
若在平常,他不会说这种自己都知道没什么用的废话。
然而此时,他自己都觉得,这样官冕堂皇的话他该没脸说出口,所以声音到底是越说越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