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岁寒小心翼翼地将蝴蝶放置在小小的玻璃皿中, 之后几天,他查找了许许多多的资料来了解这种美丽生物的习性,为了照顾这只蝴蝶, 他甚至会半夜突然起来去照看蝴蝶。
但是蝴蝶本就是脆弱至极的生命,尤其是,深秋转冬的天气对蝴蝶来说实在是一个太过煎熬的时期。
在入冬的第二天,蝴蝶扇动了最后一下翅膀,然后轻飘飘地坠落在笼中。
游岁寒收回思绪,道:“见多了,所以失去兴趣,也是理所当然。”
“游夫人,你好。”
一道温和清朗的话音打断了两人之间的交流。
游岁寒看过去,是傅恪。
他牵着一人的手,面上的笑意一如既往的温柔自持。
那人躲在他身后,似乎是羞于见人一样。
游母笑了下,“你女朋友?”
傅恪笑意深了些,却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道:“我带她回来拿点资料。”
说话间,那躲在他身后的人,似乎终于摆脱了点羞窘。
她歪着身子,黑发垂落一边,探头看过来,弯弯的褐眸里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游岁寒正正对上她的视线。
他手指微动。
他知道她。
傅恪感受到了游岁寒的视线,他牵着路之遥的手,一手往回扶住她的腰。
傅恪话音低沉,“我们先去房间了。”
路过游岁寒时,路之遥的肩膀擦过他的背部,略显尖锐的指甲似乎搔了下他的脖颈。
游岁寒握着画刷的手动了动,继续绘画。
鲜艳的一道红色横亘在画作上,一瞬间,纸上显出雏形的画面陡然被这道红色所打碎。
游母略惊叹:“啊呀,你手抖了?”
******
孕妇效应在游岁寒身上得到显现。
这个效应指偶然因素随着自己的关注而让你觉得是个普遍现象,比如一个孕妇怀孕了就更容易发现孕妇。
当游岁寒在花园里遇见了路之遥后,他总能发现路之遥在身边出现。
在课上,在校园里,在电梯中。
后来,百无聊赖的游岁寒觉得,或许他们的缘分到了。
在一个她已有男友,自己对任何事情开始失去兴趣的时候,所谓的缘分到了。
但游岁寒并没有被这种缘分所触动,因为他的心理状态已经不太允许他再对任何东西生出任何兴趣了。
爱情、艺术、财富、地位……
这些于他来说,是他唾手可得且司空见惯的东西,他如今像是一盏随时会因微风而熄灭的灯。
放学后的专业课教室有些空。
“我真的不知道,明明我们一起的时候不是很快乐吗?”
前女友,或者说是前暧昧对象流着眼泪控诉他。
游岁寒甚至没有绅士地给她递一张手帕,他话音清浅,“快乐的是你不是吗?”
前女友愕然于他的话。
游岁寒笑了下,笑意又轻又淡,像是飘散的云朵一样抓不到痕迹。
他道:“你想去乐园,想去国外度假,想要名牌包包,想要这么多的东西,我不是都满足你了吗?”
游岁寒从座位上起身,道:“你现在也满足一下我,不要烦我了。”
“难道我们相处这么久,你就没有半点喜欢我吗?”
女孩的话音愈发难过,“我们在一起你没有快乐过吗?”
游岁寒已经被无数次质问过这样的问题了,但这却是他第一次认真地回答。
他道:“没有,我无法理解。”
游岁寒狭长的眸子弯弯,黑眸澄澈透亮,没有半分浑浊。
女孩显得这样的难过,却愈发感受到,游岁寒没有说谎。
他说他无法理解,是真的无法理解。
女孩在这一刻是这样的难过,但她却在这一刻让有了无比浪漫却又充满了怨恨的心理想法:
他这么漂亮,这么优秀,天赋这么高,可他不懂爱情。等他懂了之后,他一定会死于爱情。
女孩擦干眼泪,离开教室。
游岁寒慢慢地收拾东西离开教室的时候,看到了路之遥。
她倚靠在走廊窗边,铂金色的阳光偏爱她似的,将光辉均匀恰当地撒在她的每根发丝上。
路之遥低着头,黑发微垂,鲜红色的耳机线穿着在发丝中若隐若现。
游岁寒走进她,骨节分明的手朝着她伸了过去。
路之遥圆溜溜的褐眸看着他,对他的动作并不避讳,甚至还带着几分猫儿看人的好奇似的。
游岁寒摘下了她的耳机,看着她,“你,是故意的。”
他们的相遇看起来无关缘分,她是故意在他身边频繁出现的,即便她从未上前和他打过招呼,但游岁寒有这样的直觉。
路之遥怔了下,褐眸弯弯,“被发现了?”
游岁寒看着她,没有说话。
路之遥从包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根纯白的烟塞进嘴里。
她叼着烟,含糊地道:“这不是看你长得好,我馋你身子了么,想和你困觉,你懂吧?”
像是调侃的俏皮话儿从她嘴里飞出来。
游岁寒道:“你是傅恪的女朋友,按照辈分说,我应该叫你声嫂子。”
“啊,我想给他戴绿帽,行吗?”路之遥笑出声,又道:“不过很遗憾,这是假的,一个让故事更加戏剧性的说话小技巧。我这边呢想找个人赶紧订婚,和他也是假的,但我觉得和他合不来,你倒还有点意思。”
她一手在包里费劲地掏着火机,一边叼着烟含糊不清地道:“所以你要拒绝我吗?”
游岁寒狭长的眸子里映照出路之遥的影子。
她微粉的唇在烟头上留下了个粉色的唇印,洁白细密的贝齿动了下,轻轻咬碎了烟内部的爆珠。
“咔——”
极其隐秘的声音。
这声音极小,却被游岁寒捕捉到了,甚至是——在耳边炸开了。
游岁寒喉结微动,一手握住她仍在包里翻找的手,一手从口袋里拿出zippo金属雕花火机。
“咔嚓——”
游岁寒为她点上烟。
烟头泛着橘色的,忽明忽灭的光芒。
游岁寒嘴角翘了下,轻笑了声,“不会,我不擅长拒绝别人。”
路之遥微微歪头对上他狭长的眸子,也笑,缭绕的烟雾让他们看不清彼此的面容。
*******
两人开始了一场无人知道的,隐秘的,十分出格,包含着禁忌意味的恋情。
或许是因为这场恋情开始的时机过分不对,游岁寒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不断地感受到了一些他有些陌生的情绪。
在他们恋爱的第一个月后的第五天,他们直接从学校逃课逃了快两周去到了某座大山深处 。
他们像两个除了钱一无所有的房车客一样,在旅途中拍照,写生,摄制视频,黑夜中开车横穿省市郊区,白天他们有时在荒郊野岭野炊,有时在服务区泡泡面,有时也在一些顶奢店铺里大肆扫货。
他们过得像两个疯疯癫癫的野人。
在这次勉强称得上旅途的最后一站,是某个5a景区的知名山峰。
路之遥道:“我听景区这边的人说这座山可以蹦极,你想去吗?”
游岁寒头发有些长,愈发衬得他面容俊美,他道:“我听说当别人问你想不想做什么的时候,言下之意是她想做这件事情,并且希望我能一起去。”
“我觉得你的听说还挺准。”
路之遥笑吟吟地看他,“所以你想吗?”
游岁寒也笑,点头,“那就想吧。”
这个时候不是旅游的旺季,加上蹦极这个项目又很有些危险性,因此两人没等几分钟就已经到他们了。
“我们这个双人蹦极项目啊特别好,一起蹦过的情侣感情都更好了~”
负责安全的服务人员对他们说着好听话。
两人绑好后,还有五分钟的缓和情绪时间,这是留给所有蹦极人反悔的时间。
路之遥心跳加快了些,没忍住握紧了游岁寒的手。
游岁寒看着山峰下飘着的几丝云彩以及显得狭小的山景,道:“没事。”
路之遥长长呼出一口气后,道:“这次回去我可能就要忙死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这么玩了。”
游岁寒笑着看她,理了理她身上的绳结道:“是要分手吗?”
路之遥语塞,“你这话问的,我该怎么回答。”
游岁寒面上仍是笑意,“没有关系的,我们从一开始就未曾建立真正的情侣关系,其实也算不上分手。”
路之遥被游岁寒这样的态度所惊诧,有些感动道:“游岁寒,你可真是活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