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巴被他的手强行掰开,嘴里被塞下一粒药丸,罗蒨还没来得及反应,药丸已经顺着喉咙咽了下去。
  她的脸顿时青白交错,眼底更是惊惶一片。
  “……咳……咳……咳,你,你给我吃了什么?……呕……呕……”
  声音嘶哑粗砾。
  罗璟松开了手后,冷冷地看着,她不停的抠着嗓子眼,想把东西吐出来。
  心里默默地数着时限,几息过后,看着她惨白却依然艳丽的面孔,他缓缓地开口:
  “荼靡花开,最后的盛放,你且珍惜。”
  说完,纵身下了马车,随即没入黑暗之中。
  白嬷嬷忙扑了过来,扶住罗蒨,“小姐,四少爷塞了什么东西给你?”
  罗蒨的手抖得厉害,眼睛早已哭得红肿,她扣了半天嗓子,却什么都没能吐出,“……不知道,……好像是颗药丸,嬷嬷,我……是不是,要死了?”
  “……啊,……是毒药么?老天爷呀,四少爷居然这般歹毒,还说不要您的性命呢,不,小姐,您不能死,咱们好不容易熬到了现在,可不能就这么冤死了,老爷一家是被太子抄的家,就算是被三皇子牵连的,可罪魁祸首是太子,怎么能怪咱们呢,四少爷从小就拧巴,小姐迫不得已赌的咒,他也要清算,不行,咱们得快去找大夫,晚了,怕来不及了。”
  白嬷嬷絮絮叨叨地把罗蒨扶起坐好,然后搬起晕厥过去的丫鬟,使劲地掐了她的人中,好一会而后,丫鬟疼得醒了过来。
  白嬷嬷往车厢外一看,车夫倒在马匹身旁不动弹,她哆哆嗦嗦地下了马车,把手探在车夫的鼻尖,感觉到呼吸才松了口气,费力地把车夫掐醒。
  马车终于摇摇晃晃地驶出了漆黑地暗巷。
  罗璟漫步走在西大街上,罗十三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后。
  寒冷地冬日里,街上行人稀少,罗璟漫无目的的走着。
  傍晚收到属下回禀,发现了罗蒨的行踪,当时他并不知道,自己见到罗蒨时,会怎样对待她。
  罗蒨从小就是美人坯子,被叔婶视如珠宝,一向自命不凡,对自己的容貌体态最是自信,确实,她艳丽不凡地相貌,在三皇子府里很受宠爱,即使过了这么些年,地位依旧挺立,除了三皇子正妃,就数她最为尊贵。
  如何让一个人活着比死了难受,那就是摧毁她最为在乎的东西。
  这句话,是珍珠说的。
  于是,他突然想到了一样东西,是上次帮着珍珠买涂改肤色粉末的时候,顺手买的。
  那东西,用在罗蒨身上,足以让她崩溃到疯狂。
  冷冽的北风刮在他的脸上,原本就冷漠地脸,更僵成了一座冰雕。
  罗蒨从小就喜欢锦衣华服,珠宝首饰,她觉得她的美就需要这些东西,才能衬托,罗府虽然不穷,但是,祖父作风节俭,不喜衣食铺张,用度奢华,罗蒨虽然心生不满,却不敢多言,后来,罗蒨遇见了三皇子,通身贵气出手阔绰的韩轶很快便征服了她的芳心。
  她,最在乎的是什么?三皇子的宠爱?正妃的位置?锦衣玉饰?
  不,都不是,她最在乎的,是她的容貌。
  罗璟的脸浮现讥讽之色。
  突然很想念少女温暖的怀抱,想念她安定舒心的体香,想念她狡黠明亮的眼睛。
  朝镇国公府的方向看了一眼,才离开没多久,就开始想念了,唉。
  把烦恼的事情丢过一边,罗璟打起精神,走过一个街口,准备拐进小巷。
  “……都怪你,要不是你硬要留到最后,咱们怎么可能这么倒霉!”
  女子尖锐地声音,在昏暗地街道上,格外引人注目。
  第三百一十一章 物是人非
  “……怎么能怪我呢?……当时,你们明明都同意了的。”
  另一个娇柔委屈的声音怯怯地反驳。
  “还不是你提议的,娘都准备告辞了,你看见世子爷在那边,死活挪不动脚,哼哼,这回好啦,玩大发了。”
  “……娘,四姐和五妹针对我,您要为我做主呀。”
  罗璟一眼瞥了过去,一辆马车歪倒在路旁,车夫正费劲的想要修理车轮。
  一妇人领着三个少女两个丫鬟站在一旁,脸色沉沉。
  眼角的余光划过三个少女时。
  罗璟的脸色一僵。
  唐青羽,她怎么在这?
  “都给我闭嘴,大街上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回去通通给我禁足三天,一个两个都的不省心的。”唐夫人黑着脸,低声斥责。
  三个少女忙闭了嘴,可各自的眼里都露出不忿之色。
  罗璟有些迟疑地从她们身边饶过。
  唐青羽憋着委屈地泪水,她们留在后面,明明是大家都同意的,后来出事了,三姐和五妹就把罪名往她身上安,她怎么不委屈呢?还说什么看见世子爷挪不动脚,光她一个人挪不动脚么,她们还不是一样。
  她们太坏了,连成一气欺负她。
  她扁着嘴,要不是她们家姐妹的婚事太难,她怎么会有了,给承恩侯世子做侍妾的念头,说到底,都怪罗家,怎生得罪了太子,让一家人都被抄家灭族了,要不然,她的婚事,早就能定下来了,哪至于像现在这般不上不下的。
  唐青羽目光幽怨,站在冰冷的街道上,银鼠皮的披风根本遮不住冬日的冷风,她冷得有些瑟瑟发抖。
  一个修长的身影从不远处走过,身姿挺拔,步伐从容,可惜,身上是普通的粗布棉衣,黑发在寒风中略微凌乱,一看就是底层人士的打扮。
  唐青羽撇撇嘴,目光扫过他的脸,眼睛猛地大睁。
  ……她,是眼花了吧?
  竟然看见了一个不可能存在的人?
  她不由用冰冷的小手揉搓了一下眼睛,再睁开眼时,人已经离得老远,一转眼,没入拐角不见了踪影。
  唐青羽愣住了神,她应该没看错,那人是他吧,虽然已经四五年没见了,可他的五官从小就那么俊朗,长大后,几乎没什么改变,只是气质变化很大,面无表情,冷得似冰。
  他,逃过了四年前的劫难?那罗家是不是只剩下他一个了?他那身打扮,很明显,日子不好过。
  是呀,怎么能好过呢,没了家族的帮衬,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世家少爷,能不能活下去都是问题。
  唐青羽脑补着他这几年悲惨的生活。
  他是不是,也得到了太子身亡的消息,所以才敢回到京城了。
  可是,他回到京城还能干什么呢?
  唐青羽的脑子转动着。
  唐府的马车车轮坏了,车夫回禀唐夫人,不是一时半会能修得好的。
  唐夫人气得脸色更黑了几分,无奈,只能让车夫步行回府,赶另一辆马车过来接她们。
  正说着,一辆宽阔的马车缓缓驶进。
  车上驾车的车夫问道:“夫人,可要乘车,每人十文车资。”
  唐夫人大喜,“要的,要的,去南城区的太仆寺卿唐府。”
  她忙唤了三个女儿,由丫鬟搀扶着上车,留下车夫处理坏掉的车子。
  吹了半响冷风,母女四人终于坐上马车踏上回家的路途。
  唐青羽一言不发,想着心事。
  他不会是回来找她的吧?
  想着他高大俊朗的外貌,她有些窃喜又有些迷茫。
  可又想到他粗布棉衣,头发散乱,哪有还有原来翩翩少爷的风度。
  ……她,不想跟着他受苦。
  万一,他真的找上门来,那该如何呢?
  不,父母亲在罗家出事后,就从不提及这事,定是不愿沾惹被谋反论处的罗家。
  唐青羽咬着下唇有些纠结。
  “少爷,按您的吩咐办好了。”隐在暗处的罗十三道。
  “嗯。”
  罗璟闷闷应了一声。
  “你明日去查查,唐府的事情。”
  “……是。”
  少爷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对别的女子感兴趣起来,还特地为了她们安排马车?就不怕胡姑娘知道么?
  罗十三跟在罗璟身后这段时间,与胡家姐弟打交道多了,对他们的印象很好,对于罗璟喜欢胡姑娘的事情,很是乐观其成。
  他以前一直待在罗睿身边,对于罗璟与唐青羽的渊源,并不了解。
  罗璟的祖父与唐青羽的祖父交情不错,两长辈在某次酒后,醉意朦胧的给家里两个年龄相当的孙子辈定下了亲事。
  等他们清醒后,没有特意再提,不过,两家的父母都有印象,罗璟的母亲对此一直耿耿于怀,宝贝儿子的亲事就这样随意配了个人,所以她更不会主动提及。
  两人当年还小,隐隐知道这件事情,但毕竟没摆到明面上,而且,唐青羽的祖父早几年就过世了,所以,罗府出事后,唐家撇开还来不及,根本没人提及此事了。
  罗璟之所以知道,是因为,祖父透漏过:
  “……玉生呀,这件事情虽然是酒后戏言,可是,做人要有诚信,说出的话要做得到,唐家的小姑娘,祖父见过,秀气温婉,配你这活泼的性子,挺合适的……”
  年幼好动的罗璟,因为好奇,在两家有交集的宴会上,偷偷跑去女眷区看过唐青羽好几次,两人虽然没怎么说过话,但面是见过好几次的。
  一别数年,罗府早已物是人非,唐府在罗家被处斩后不闻不问,已经说明了他们的态度。
  冷冬的清晨里,窝在暖和的被褥里睡懒觉,是多么惬意的一件事情。
  可惜,她们现在是在别人家里做客,睡懒觉什么地,还是算了吧。
  珍珠懒洋洋的伸了个大懒腰坐了起来。
  从床头的包袱里,翻出另一件夹袄,她只带了两件夹袄替换,想长途路远的,也不是出来游玩,有两件替换就足以。
  可是,如今住进了国公府里,她的穿着是不是有点太过朴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