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其实他早就猜到我的身份,只是我不说,他也不问罢了。
他说世间人愚昧,哪有什么妖孽?他希望有一天,他牵着小欢和小虫子的手,亲自将我的爹娘接出来,让他们生活在阳光下,那一刻我笑了,只是笑中有泪。
这天晚上我们聊到天亮,第一次如此坦诚,冷凌风,如果有一天真的连你都不能相信,我还能相信谁?所以我选择了相信。
第二天,我带着狼云军的弟兄赶到一线峡附近,有消息称,圣女国大军打算从西边进入土国,这一线峡是必经之路,而这一线峡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我们一路上没有停歇,赶在他们之前到达,然后休整一天,除了养精蓄锐,还察看地形,占据有利的位置,守着一线峡的出口。
第二天圣女国的大军到,在我们前方驻扎,因为出口前方有一条山路,山路狭窄,我们只能看到大军先头部队,后面具体来多了多少人,我们不知道,只是圣女国军中一将领高喊了一声,军中士兵应和,震的地动山摇,气势很骇人。
“山谷回音罢了,如果我们吼几声,估计能将他们吼得跌落山崖。”我笑着说,安抚军中士兵的情绪,听到我的话,离渊带着士兵朝山谷吼了一声,这一声真是气势如虹,生生将他们刚刚的气势压了下去。
如今我们败走凉州,最不能输的是气势与信心。
“吾皇请楚城主阵前相见。”说话间,一人骑着骏马缓缓而出,正是云清。
那天云清身穿紫色锦袍,更衬得面如冠玉,华贵俊雅,脸上带着一抹闲适的笑容,神态优雅而潇洒,似乎他现在并不置身硝烟滚滚的战场,而只是闲时赏月观花,这样的他,让我一种恍惚,以为他还是昔日在凉州与我们饮酒说笑的不羁美少年。
“大师姐——”熟悉的声音,明媚的笑容,让我仿佛发了一场梦,凉州燃烧整片云海的烈焰是假的,弟兄的鲜血也是假的,只有眼前这个笑如夏花般绚烂的男子才是真实的。
云清缓缓骑马走在那狭小的山路了,星目如幽渊,薄唇轻启,一声亲昵而带笑的大师姐从他嘴角逸了出来,如此自然。
印象中冷凌风除了师傅逼迫之下喊了我那么一声大师姐之后,平日都是漫云、漫云般喊我,没有龙七那声云儿甜腻,但也没有楚大小姐那般疏离。
而云清人前称我楚大小姐,无人的时候他唤我师姐,没有血族子弟那般恭敬,但却有着他们没有的亲近,偶尔他也曾跟过冷凌风那般唤我漫云,但并不多。
如今这一声师姐勾起我心中多少往事?但经历了那么多事,死了那么多人,为何他那声师姐喊得如此自然?这样的他是下令将罗益四马分尸的人吗?是命人将梁东打得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的人吗?
在赶往一线峡的途中,我不止一次地想,我们到底会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在见面?我猜测最多的是云清像龙七那般,突然换了一个人那般出现在我面前,或者是霸气狠毒,或者阴郁甚至冷漠,但如今战场相见,他没有秦厉那种君临天下的王者霸气,没有冷凌风那种经风霜雨打摧残后依然挺拔的刚硬,他依然是云清,风流倜傥,俊雅而潇洒。
“师姐,今日云清备了酒水,邀师姐过来一聚。”云清说完,有人手脚麻利地在两军的中间摆下了酒水糕点,摆桌子的地方是山路的中间,桌子两边是悬崖,四周山峦起伏,树木苍翠。
“大小姐,恐防有诈。”离渊担忧地说。
“但如果不过去,又显得我们怕了他,失了气势。”陆彦的声音低低响起,其实我的心是矛盾的,我想去质问他这般残忍是为何?我想去问他一句,这些是否真是他所为?但这样的形势,不能造次。
“一年不见,师姐的胆子怎么那么小了?连过来叙叙旧情都不敢吗?”云清的声音并不大,但两军如今都屏息静气,故他的声音能清晰传遍每个人的耳边。
说真的今日我不大敢过去,当日就是自己贸然上了秦厉的船,被他钳制,这苦头吃一次够了,我不想再吃,如今牵一发动全身,一子错会满盘皆落索的时候,万一我失足被擒,对狼云军来说不仅仅是一场灾难,对冷家军也是如此,虽然云清的武功不及我,但如今我重伤之后,元气尚未恢复,我不敢冒这个险。
只是我不去,似乎怯了他一般,生生助长他大军的气焰,尤其像他这般温软相邀。
“上次一别,已是经年,这一年所发生的事,实在匪夷所思,心中冤屈实在无人可道,今日只想细细诉来,可否前来一见。”云清看着我,目光清澈透亮,如一汪清泉,微微一声叹息抑郁无奈,似乎包含说不出的委屈难受,微张的嘴巴似乎有无穷心事说与我听。
莫非这一切有别的内情?莫非我们都冤枉了云清?这个念头冒出来,我心中竟然说不出的欢喜,我的手禁不住轻轻拉了一下缰绳,马儿向前走了好几步。
但很快我狠狠拉了一下缰绳,马儿引颈长嘶一声之后,停了下来,差那么一点就被他迷惑了,我离他的距离不远,如果不是刚刚当机立断,勒紧缰绳,说不定马儿已经奔驰到他的身边。
一别经年,再见人事沧桑,心微微扯着痛。
“圣女国的皇上长得好生英俊潇洒,看着真是赏心悦目,如今皇上又盛情相邀,是何等的荣耀,岂会不从?”
“只是我们凉州有一忘恩负义,丧心病狂的叛徒,名字也叫云清,长得与皇上有八分相似,我怕待会看见靠近皇上,我会将你当成了他,一时忍不住出手,伤了皇上,那该如何是好?”我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