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我总喜欢潜回碧水宫,因为只有这个宫室才能给我些许暖意,只有在这里,我还能隐约感受到娘的气息。
但有时我也很害怕回到碧水宫,因为里面空荡荡的,孤寂得像一座坟墓,每到这个时候,我就特别想娘,想她替我抹汗的温柔,想她唱歌哄我睡觉慈爱,想着想着,我就会浮现她死绝望与屈辱。
想到他的禽兽所为,我无数次想拿刀将他砍死在睡梦中,但我始终做不到。那天看到你被他剥光衣服,用鞭子狠狠抽打的时候,我想到了我的皇姐,这些年我的皇姐挨了多少鞭?这些年她受了多少惊吓?
那把匕首,是我故意扔给你的,你说得没错,我就是借刀杀人,杀了我一直想杀的人,但我不用承担弑父这个罪名,多好!
“看到他倒在血泊里,我一点都不觉得难过,我借他人之手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我一点都不难过,一点都不。”北天帆笑,他笑得很绚烂,但这样绚烂的笑容,让人看了难过。
“我眼睁睁看着你将刀子插进自己父皇的胸口,我看着血一点一点从他身上流出来,我没哼一声,我亲眼看着娘用刀子插进自己的心窝,她一定很痛。但我近在咫尺,却抱她一抱的机会都没有,直到她长埋地下,我都没再见她一面,不知道她临死的时候,有没有想起她最疼爱的小儿子。”
在你的帮助下,我成功登上了皇位,而你也不用去殉葬。
但无论是他下葬,还是我登基,我的皇兄都没有回来,估计是他不想面对一个禽兽一样的父亲,也不想面对一个弑父的弟弟,他一定觉得我这种行为跟畜生没什么两样。
但我一点都不后悔那天把刀子扔给你,尤其当我下到地道找到我皇姐的时候,她疯了,被锁在寝室里,听到有脚步声,她吓得整个人瑟瑟发抖,竟然我还没有开口,她就开始脱衣服。
她说:“我脱,我脱,别打我,别碰娘,别碰娘。”
她说:“我脱,我脱,别碰娘,娘你别哭,别哭。”
“她只是听到我的脚步声,就开始脱衣服了,她只是听到我的脚步声,就已经抖成一团了,我一点都不后悔把刀子给你,我一点都不后悔自己做了弑父的畜生,我一点都后悔,即使受天谴,我也不悔。”北天帆目光猩红地朝着我低吼。
我的泪就这样流了出来,我也不悔,我也不悔自己亲手杀了他。不知什么时候,他的手环上了我的腰,将我死死搂在怀中,似乎我是他溺水时抓到的一块浮木。
那一刻,我竟然没有挣脱,许是他那种浓浓的悲伤与痛楚笼罩着我,让我无暇他想,只是他搂得太紧,我呼吸有些不畅。
“别动——”我微微动了一下,他竟然加大了手臂的力量,生怕我离开他一般。
“哼首曲子给我听,很好听。”他的声音柔柔的,不知道是不是我听错,竟有几分撒娇的味道,但我最受用的是他居然说很好听,这似乎是他为数不多的几次赞我,我心中高兴,轻轻地哼了起来。
哼着哼着他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他竟然睡着了,只是他即使睡着,搂住我的手竟然没有丝毫放松,只是他俊美的脸庞靠在我的肩膀上,贴着我的脸庞,带着少有的恬静,我竟然就让他这样贴着,我想我今晚将自己的母性泛滥了。
我们就这样睡过了半个夜晚,天蒙蒙亮的时候,我脸微红,因为这时我才惊觉两人这样的姿势实在是不妥,我用手推了推他。
“北天帆,该上朝了。”
“不——不——帆帆还要睡——”他喃喃地说,竟然还赖床了,但他温软带着依赖的呢喃细语让我微微一动,这家伙估计昨晚也把我当成他娘了,我这样子很适合做人家娘吗?
我越叫,这家伙将我楼得越紧,睡得更香,哪有半点要醒来上朝的样子。
“北天帆,你怎么那么能赖呀,起床了。”软的不行,我来硬的,在他的手臂狠狠掐了一把。
“哎哟——”估计是吃痛,这个家伙终于醒了,但看我眼神那个怨恨,似乎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他都不想想他靠了我一整晚,我肩膀都麻了。
“上早朝了。”我好气地说,尽量忽视两人此时的姿势,但却扭过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你就不能温柔点?”他居然还一肚子怨气,他昨晚掐我手臂那时,怎么不见他温柔一点,不过因为北浅浅的事情,我始终心虚,所以我也不跟他辩驳。
“我再温柔点,你可以睡到日上中天。”
“嗯,再搂一会。”他懒懒地说,我的脸唰地红了,这什么话?他竟然说得那么自然亲昵,还没有半点不自在。
“别动,再搂会,朕迟点去,他们也不敢走。”我不禁失笑,这家伙不是耍赖吗?如果让那些毕恭毕敬等着的大臣听到这话,估计气得够呛。
“再搂会可以,如果你这手臂不想要了。”说完我朝他手臂狠狠掐去,这人不能纵容,一纵容就无法无天,但我的手刚伸到,他已经跳了起来,神清气爽,那还有半点睡意。
临走前北天帆进去看了看北浅浅,我悄悄跟在她身边,北浅浅此时睡着了,但似乎正着恶梦,美丽的脸庞带着痛楚与恐慌,如果我能进入她的梦境就好了,她的手被绑着,额头包扎着,脖子也被她抓伤了,已经敷上药。
正守在一旁侍候的宫娥,也好不了哪里去,脸上,脖子、手臂都有抓伤、咬伤的痕迹,看到这样的北浅浅,我心中的罪恶感就更浓,我这次真的错了,正如北天帆所说,糊涂的北浅浅是最明媚快乐的,是我硬生生将她拖入痛苦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