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眼前一道白光闪过,原先的画面却陡然不见,原本喧闹的街市变成了一坐宽敞明亮的大殿,殿中央一带着毓冕的人坐在王座之上,他看着下方的跪坐在角落的女子和她身边的嬴政,道:“夫人,寡人听闻昨日公子在街市闹事,还打了阳儿,可有此事?”
这女子应该就是嬴政的母亲赵姬了,她一抬头,刹那间惊呆了群臣,肤如皓雪,眼若秋波,略施脂粉的脸颊如桃花瓣,印得人心里痒痒的。
只见她朱唇轻启,轻柔的声音在大殿内响起:“大王,赵姬教子不严,这才让政儿不小心得罪了七公子,赵姬有愧,愿听大王责罚。”
原来那同嬴政动手的赵阳便是赵国的七公子,凌萝虽没见过他几次,可对那人也没甚好印象,如今更是心中坐实了他面目可憎的看法。
赵王愣愣的看了赵姬许久,这才笑道:“欸,夫人说的是哪里话,夫人一介女流,寡人怎么忍心责罚夫人,不过,寡人听闻夫人善舞,不知道寡人有没有这个荣幸一见夫人风采?”
嬴政身子一动,却被赵姬不动声色的拉住了,她脸上的表情只在赵王说那话的时候变了一下,随后便恢复如常。
虽然她以前是歌妓出身,可嫁给了秦王后就是秦国的夫人,代表的那是秦国的荣誉,赵王此言,实在是羞辱至极。
她动了动唇,道:“承蒙大王厚爱,赵姬愿以舞赔罪。”
“能够欣赏到夫人的舞技,寡人今日可谓一饱眼福,不过……这么美的画面,日后寡人怕是再难欣赏到。”赵王的视线在赵姬身上来来回回绕了好几圈,又朝殿外喊了一声:“来人,将寡人的画师带上殿来。”
不消片刻,殿外便有一人恭恭敬敬进来,待他跪下行了个礼,赵王便示意殿内侍候的宫女给他在正对门的地方安置了一方案台。
赵王又道:“画师,夫人才貌乃是人间绝色,你一会画的时候可要给寡人画清楚了,若是画不出夫人半分风采,寡人便要你日后再难提笔!”
不仅当堂献舞,还要被人记下这羞辱的时刻,赵姬手偷偷的在衣侧紧了紧,最终无奈放下。嬴政瞪着双目,似乎只有这个表情才能表达出他此刻的愤怒。
赵姬告辞了片刻,等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换上了一身青纱,腰肢和大腿露出了雪白的皮肤,虽然有了那么大的儿子,可她的身材保持极好,在那青纱舞衣的映衬下若隐若现,殿中的男人个个目瞪口呆,眼睛盯在赵姬身上不肯挪动半分。
只见她才轻轻一抬手,殿中便有人恨不得将眼珠子都黏上去,赵姬在这群穿着得体,内心却无比肮脏的男人们的注视下脚步轻移,手臂微展,随着殿中渐渐浮起的音律,衣舞翩翩。
看着赵姬在赵王和赵国群臣的注视下扭动腰肢,嬴政的手默默在案台底下揪皱了衣摆。
一曲终了,殿中的舞曲也告下了一个段落,有些人眼中流露出遗憾,有的人则是意犹未尽。
赵王拍手叫好,“夫人的舞技当真天下无双,怕是日后夫人回到了秦国,寡人也会无比想念夫人的舞姿。”
赵姬一愣,似是被赵王一句“回到秦国”激起过往之事,却又不敢表现的太明显,只淡淡应了一句:“大王谬赞。”
“诶,夫人不必过谦。”赵王哈哈大笑,“画师,快将画作呈上来与寡人瞧瞧。”
宫人应声,迈着小步从那画师手中取过被描了水墨的布帛。
赵王连连点头,举着那画作展示在百官面前,笑道:“众位卿家觉得寡人请的画师如何?”
众臣的目光移到那沾了水墨的布帛之上,之间那上面赫然画着一个露着大腿和肚脐的女子,虽然方才赵姬穿着是暴露了些,可却也没有暴露到这种程度,而那画师却将那画故意夸大,分明是在嘲讽。
嬴政两目通红,小小年纪的他已感受到来自这个君王的恶意戏弄和侮辱,小小的身子正要挪动,却被赵姬伸手压制住了。
“大王,您的画师才艺高超,这画上之人,赵姬自愧不如。”
她笑着说道,目光却直视那副有些在外人看来有些“不堪入目”的画像,没有丝毫的躲闪,仿佛那画上之人不是她。
或许赵王被她这眼神震慑到了,竟没有再对这画品头论足,只吩咐了宫人将其收好,却又不甘心就此作罢,“夫人,这画寡人收藏着,也好留个念想。”
暧昧且放肆的话,赵姬只一笑而过,不言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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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亲,你今日为何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跳那种舞?”
殿中的乐舞声不见,月夜寂静,屋中只点了几盏简单的烛灯,嬴政一脸气闷的站在赵姬身旁,脸拉的老长。
赵姬将他拉近了些,对于他的质问没有生气,反而轻柔问道:“政儿,你告诉娘亲,那日为何动手?”
嬴政撇开头,道:“他先动的手。”
知道他还在为自己今日在朝堂上的那一舞生气,赵姬叹了一声,道:“政儿,娘亲太了解你了,若是他们只动手打你,你是绝不会把事情闹大的。”
嬴政眼睛有些红了,默默从怀中掏出一物,赵姬取过一看,顿时眼泪就流了下来。
那是一只被踩踏坏的铜雀钗,上面的铜雀已经被踩得不成模样,赵姬握在手中,感觉心都在颤抖。
她一把搂过嬴政有些瘦小的肩膀,哽咽道:“政儿,再忍忍,只有忍住了,我们才能平安的回到秦国,你要记住,不管如何,你都要保护好自己,娘亲就算送了自己性命,也要让你平安归秦。今天我们所受的苦不算什么,但是,这些曾经羞辱过你的人,你要一个个记住,他日你做了秦国的王,定要让他们后悔今日所为!”
“知道了,娘亲。政儿以后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赵姬点头,声音有些沙哑,“放心,你的父王绝对不会不管我们的,很快,很快他就会派人来接我们回去。”
嬴政听着她的话,手心攥得紧紧的,眼中光芒乍现。
这画面如此真实,凌萝感觉自己此刻仿佛置身其中,心中又不得不佩服韩枫的本事,愣神之后,正想再去听他们说些什么,面前的夜突然变得大亮,一道强烈的光芒打破了面前温馨的气氛。
凌萝只觉得眼前突然大亮,定定的看去,才发现面前惊现一片桃林。
“左边一点,不对,不对,右边一点……”
一粉衣女子在树下对着一颗结满硕果的桃树指指点点,而那棵桃树之上,一个五六岁模样的小姑娘正伸着小手试探性的去够一颗结满了桃子的树枝。
“啊,够到了!”
树上的小姑娘兴奋的叫了一声,虽然只有五六岁的年纪,那张小脸却是精致的很,如同被剥了壳的鸡蛋一般光滑细腻。
凌萝觉得这场景莫名的有些熟悉,正努力回想,却听那树下的女子指着小姑娘脚下大叫了一声,“小姐,别再往前了,快下来,下来!”
小姑娘哼道:“你年纪比我大这么多,怎么如此胆小,我都要够到了。”
她不满说道,正要往前,脚下却是一滑,整个人从树上掉落下来。
树下的人大惊,失了魂一样跑过去,看到小姑娘整个眼睛紧紧闭上,脸色吓得惨白,正想探探鼻息,却感觉手被人拉住,她一惊,待看到小姑娘笑着坐起来的时候,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
“小姐,你可吓死我了。”
小姑娘捧腹笑道:“就说你胆小你还不信,这树才这么高,就算掉下来也出不了事。”
她一张小脸笑的灿烂,站起身对那女子伸出手去:“好了,我没事了,回去吧。”
那女子摸了一把脸,拉着她的手起身,两人正要走,却听那女子突然喊道:“等等,小姐,你看那是什么?”
小姑娘一愣,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瞧着不远的桃树下躺着一小男孩,凌萝只随意瞟了一眼,便认出那是嬴政,只是此刻他不知为何竟昏迷不醒,脸上的神色也不太对劲。
小姑娘道:“走,过去看看。”
“小姐,还是不要吧,万一……”
那女子想劝,谁知小姑娘并没听进去,她快速的跑了过去,待走到嬴政身旁的时候,将他浑身打量了一番,这才动手去掀开他衣摆,动手去脱他鞋。
“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跟过来的女子震惊问道。
“他应该是被毒蛇咬了,你过来帮他把这一块用帕子绑住,我去找些药草。”
那小姑娘非常利索的在一旁找了几株药草,咬碎了敷在嬴政脚踝伤口处,不一会,已经昏迷的嬴政便醒了过来。
他见着面前陌生的人,先是一惊,正要动动身子,却嘶了一声,这才把视线落到脚踝处。
“你被蛇咬了,是我救的你,这药草很有用,你别弄掉了,我刚刚用帕子绑住了你的腿控制毒素蔓延,但是你现在还不能动,就在这坐上一会就好了。”
小姑娘笑道:“我不能在外面待太长时间,这几株药草你留着,要是回去之后还不舒服,就把这个捣碎了敷在伤口上。”
她说完拉着身旁女子走开,徒留嬴政一人坐在树下,看着手上那几株药草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