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脸色不善,冷声道:“你既然说这鸟不是你们暗自通信的工具,那不如将它炖了?”
炖……炖了?
凌萝一愣,眼睛不禁朝他手上看去,只见在他手掌中的绿油油眼如铜铃,似乎是听懂了他的话。
她道:“大王,这怕是不好吧,绿油油跟着我已有些时日了,都有些灵性了,你方才那般说,瞧给它吓的。”
嘴上虽然这般说,可心中对于他这带着醋意的表情还是觉得十分欢喜。
嬴政斜睨了绿油油一眼,道:“要留着它也可以,你只要让那传信之人进宫来见寡人,寡人就饶它一条小命。”
他说罢,将绿油油举到面前,似是手上用了力,惹得它咕咕叫了几声。
“别别别……”
凌萝赶紧过去救它,嬴政倒也大方,直接松了手,绿油油便坠到凌萝手中。
“我可怜的绿油油,这以后怕是要留下阴影了。”凌萝抚慰它,忽抬头问道:“大王当真要见他?”
嬴政点头。
凌萝见她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这又觉察到不对来,她心想自己不过就是和韩枫传了个信而已,而且传信的内容嬴政又看不懂,他完全没有必要吃那些飞醋,而且看他一脸的严肃,他要见韩枫,怕不是因为她。
她笑道:“要见他可以,那大王可否告诉我,你为何要见那人?”
嬴政看了她一眼,道:“为了保住你心爱的鸟。”
平日里一本正经的人,这下倒学贫了……
凌萝干笑一声,道:“大王又在忽悠我。大王再怎么着也是一国之君,怎么会跟一只鸟过不去,分明是要见那书信之人,却偏偏在此打趣我。”
她道:“何况上次大王可答应过我了,以后不能再不能有事瞒我。”
嬴政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他愣了半晌,突然说道:“这么说,你是想清楚了?”
凌萝一愣,忽忆起先前给他下药之时,好似是说过要心意相通的话,一时脸上颇有些发热。她道:“我的答案,上次便已经告知大王了。”
声音虽小,却让嬴政莫名心情大好。
“既如此,寡人便告诉你。”
凌萝:“……”
这人刚刚搞了那么多弯弯绕绕,该不会就是为了逼她表白吧?
嬴政:“寡人之所以要见他,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他就是寡人一直要找的人。”
韩枫是他要找的神秘人?凌萝觉得好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那家伙虽然做的一手好实验,但是若论到国政之事,怕是跟他扯不到一毛钱的关系吧?何况嬴政之前说过那神秘人有将相之才,怎么可能会是韩枫呢?
她蓦地想到第一次见面时那人还碰了她的瓷,不禁摇头笑道:“大王,我知你非常想找到那个神秘人,不过……这书信之人不会是他。”
嬴政:“哦?这么说你跟他不只是萍水相逢?”
凌萝忍不住想打自己的脸。
“这……我那是……大王上次说要找的那个人有将相之才,我实在没瞧出他……”
“才学岂是轻易外露,寡人从字迹断定那人便是寡人要找的人,是与不是,等寡人见了,便自会知晓。”
得得得,他要见便见吧。
凌萝叹了一声,突然脑中灵光一转,既然他说要让韩枫进宫来,那自己是不是就可以趁机出去一趟?
打定了这注意后,凌萝忙干咳了一声,道:“既然大王这般肯定,那我就不再多说了,只要大王借我出宫令,我便能带着那人进宫来见大王。”
“出宫?”嬴政神色一凛,“你同那人既是能隔空传书,又何故如此麻烦?”
凌萝的小心思被他看穿,不禁讪笑,偏偏她不肯认怂,便将绿油油拿着,佯装苦笑:“大王,你看它都被吓成这样了,哪里还能飞信传书,它可是凭着记忆找路的,你方才将它七魂吓了三魂去,它恐怕都摸不着东南西北了。”
嬴政幽深的眼神里印出一丝狐疑,他似是猜到了她的小心思,却难得没有当面揭穿,只从怀中掏出那出宫令,凌萝笑嘻嘻的去接,没想被他突然收回手,她一个不察便落了个空。
她恹恹道:“大王何故又打趣我?”
嬴政似是认真思索了一番,忽然正色道:“寡人知你要出宫令是做什么,卫春秋的事,寡人先前确实有隐瞒你的地方,可寡人也不想让你牵扯到这事情中来,你同他女儿交好,寡人不会干涉,可你以后……也无需找些别的借口来搪塞寡人,你想要什么,直接说一声便是。”
看他眼中似有落寞的神色,凌萝不禁想起先前在他梦中所看到的场景,一时愧疚难当,便解释道:“大王心思缜密,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大王,只是……我方才那般也非是有意而为,大王放心,往后,我绝不会欺瞒大王。”
嬴政恩了一声,将那出宫令交给她,沉默许久,突然开口道:“那今夜……寡人可否留下?”
凌萝只觉得手上一抖,拿东西险些从手中滑了下去。
她脸色发烫的抬头看了那人一眼,看他也似有几分不淡然,不禁想起先前在他初见胡美人时一句话将人羞得面红耳赤,这会儿面对自己名正言顺的良人倒是纯情了起来?
但先前听月岚所说,他每每来萝清宫都要寻些借口,如今这般亲自开口问,她还真不知如何去回应。
“大王今日午时才离的萝清宫,今夜留宿在此,难道就不怕惹人非议了?”
她承认,自己这话说的有些赌气的成分在,毕竟他面对画兮的时候可从来没有这般小心翼翼过,那时两人在玉池中那般亲近,虽是互相做了交易,可那样的他,她终究是没见到过。
嬴政:“既如此……那寡人日后再来。”
凌萝:“……”
这人绝对是诚心的!
她一时气不过,便干脆说道:“那……绾绾恭送大王……”
嬴政面色一僵,平静中带着些隐忍,他酝酿半天,终是没有发作,只轻轻点头,便真的出去了。
凌萝瞧着他那有些落寞的背影,怎么也想不通他这突然这般听话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好像自从他一觉醒来,就不像以前那般毫无波澜了,他会因为她下药的事生气,会因为她在桃园苦等而担心,而现在,却也因为她委婉的拒绝而乖乖离开。这么多与他先前作风大不相同的事突然出现,凌萝却觉得,心头好似有什么闷在胸口,沉沉的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她苦想了一晚,也不知经过了几次辗转才浅浅睡下,早上天才刚亮,她便早早起来,拉着沐雪出宫去。
两人刚出了宫门,便雇了辆马车往卫府去,才过了市集,那马夫终是忍不住,便问道:“姑娘,看你这身行头,应该不是卫府的人吧?”
凌萝将车帘掀了一半,道:“不是。”
那马夫哦了一声,又道:“那你如今还去卫府做什么?如今卫府的大老爷被大王囚禁在宫中,据说是参与谋反,现在卫府里里外外除了那卫家大小姐就只剩下几个下人了,你若是有什么要紧事,还是莫要过去的好。”
他虽是好意相劝,可话中竟透着些人情冷漠,凌萝心头梗了一下,哑声道:“无妨,你送我到卫府门前便好。”
那马夫叹了一声,终是没再劝她,只是赶着马车飞快的越过几条小道,没多久就来到了卫府门前。
若是先前只是听别人口中说起,如今凌萝便是亲眼见证了,以前来时门前还总有人把守着,如今却是空无一人,只是紧闭的大门宣告着此处的寂寥。
她眼角一酸,上前去敲了敲门,过了许久之后,里面有人打开了门,却是只开了个小小的缝,从那缝隙中,凌萝瞧着有小半个脑袋探了出来,凌萝认得她是卫灵身边的小丫头,便道:“你家大小姐可在里面?”
那小丫头认出了她,点了点头,又往她身后看了几眼,待看清她身后只有一人时,这才放心将她放了进去。
“外边都在传老爷造反之事,小姐听不下去同别人交过一次手,那人便满大街的传老爷的事,小姐不想听到那些事,这两天都将自己关在家里。”
曾经的卫春秋,是多少人都想巴结的,没想如今势头过去,都是些过来倒打一耙的人,真是应证了那句“虎落平阳被犬欺”。
凌萝:“那你家大小姐平日在家都做些什么?”
小丫头一愣,答道:“倒也没什么,和平时一样,只是最近她请了一位贵客来到府里,也亏了那位贵客,那些想上门来找事的才不敢轻易上来。”
贵客?这倒让凌萝有几分意外,正要去问,那小丫头又道:“小姐现下怕是正在后院的厢房呢,我带你过去。”
凌萝点头,又同她寒暄了几句,便来到了她说的那厢房前,那小丫头上去敲了几下门,“小姐,是阿萝姑娘来了。”
凌萝调整了一番情绪,心头正想着一会怎么同她说,那厢房的门却已经被打开,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从里面出来,她一抬头同那人对视个正着,眼中满是错愕。
“韩枫?”
那人倒也不意外,笑着让了个道给她:“先进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