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九一站出来,近山坳又有几个平时和他玩得好的青年报名了。
最后一统计,近山坳统拢共十四人参加,江口埠除了他们大队长,底下一个都没来。
那大队长也是够尴尬的。
事实上他也是做了半天家里人的思想工作才来的。谁让他是大队长呢,表现好,说不定以后还能捞个书记、社长当当。
底下的人就没那么多顾忌了,一听上山打狼,吓都吓死了,反正那山离江口埠挺远的,平时最多捡点柴禾、耨几把野菜。而且也不是天天去。要是真有狼,大不了从此烧麦秸秆子、稻草,野菜就田埂间挖挖得了。人沿江公社附近没山,日子不照样过?
向荣新再气也没辙啊,谁让大广播通知的时候强调了“自愿”原则呢,但心里暗戳戳地记了一笔。那些有点好处蹦跶老高、有点任务就做缩头乌龟的人他可算是认清了,以后有好处也轮不着他们。至于站出来的这十五人,他也记了一笔,将来有好处少不了他们。
十五人分成两队,做足准备后,上山打狼去了。
说说只是山外围,可真要清理起来,任务量也不小。
两队人马约好信号——有危险吹短促的口哨,没危险但需要彭头商量就吹长哨。
结果没等他们分头行动,就看到了一头毛发焦了一半的死狼。
大伙儿吓了一跳,立即提高警惕。生怕还有活的狼在四周行动。
小心翼翼搜了一圈,又有行动敏捷的小个子青年上树查看,确定这附近就这一头死狼,才松了口气。
“肯定是昨天那场爆炸伤着的,可爆炸声听起来很远,这畜生受了伤还能跑这儿来?”
“管它呢,只要不是活的就行!死了还能给咱们弄点肉吃。皆大欢喜!”
“也别高兴得太早。”向九泼他们冷水,“单这一头是运气,怕只怕还有狼在往这儿窜。咱们还是按计划行动吧。先去检查栅栏口,有松动的多缠些荆棘上去。再逐片清理……”
这一清理,又发现五头奄奄一息的狼。
自封为“敢死队”的社员们集体傻眼。
“这……这都是咋回事啊?敢情是来捡肉的?”
眼前这么多肉,哪里还管林子里有没有活的狼,先弄下山再说。
大大小小扛上肩,一溜烟往山下冲。
心头激潮澎湃。肉肉肉,都是个肉啊!!!
圆满完成任务的金大王,眯着绿豆小眼睛,懒洋洋地吐了吐蛇信,随即轻盈一跃,消失在茫茫山林间。
这些狼的确是受炮弹波及而受伤的。当时一共十一头狼,在十几米开外的树丛后面一步步朝那几个人类逼近、伺机打劫人肉呢。岂料爆炸了,炸的这群半夜出来联手觅食的狼群一阵懵逼。
等反应过来,已经趴地上哀鸣了。
向刚领着战士们灭完火,仔细检查四周还有没有可能燃起大火的小火星时,发现了这几头倒霉狼。
留了五头群英寨自己吃,余下六头扛到外围,派人通知书记,让他带几个人上来搬。也算是“军民一家亲”的体现。
毕竟群英寨从建立之初到今天,受了公社不少帮助。就连这山,本来也是雁栖公社的地界。虽说其中一大片已经划拨到群英寨名下,但饮水不忘挖井人嘛。
不过无法肯定除了这几头伤残的狼外,还有没有逃掉的,就怕惊吓间乱闯乱窜,伤到上山的社员,因此带话给书记时,向刚让潘新苗换了种说法。
向九一行人两人一组、抬着六头狼下山,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看着都是成年狼,估摸着分量一头就有一百四五十斤,六头那就是上千斤。
上千斤肉啊,除了过年宰年猪,公社啥时候这么富裕了。何况年猪肉可不全是拿来吃的,大头要上缴公家,分到每家每户其实没多少。说不定还是这几头狼分下来的肉多呢。
“你们别想了,这几头狼两头由上山社员拿去分,作为他们勇敢站出来的奖励。剩下四头和狼皮,由公社干部拉去收购站卖钱,回头计入公家账。正好今年公社打算添台打谷机,这钱可算是派上大用场、用到眼子上了。”
也就是说,没参与“敢死队”的一两肉都分不到。
围观人群一阵泄气。
向九和其他人一合计,决定每人从分到的二十斤狼肉里拿出五斤,合一起煮锅狼肉汤,请社员们喝一碗,也算让大伙儿尝了口狼肉的味道。
拿回家的肉自然是交给各自媳妇、老娘,腌成肉条,留着青黄不接时吃。随后又聚在一起,继续上山清理。
这回心态都很好,拿了肉,并且还想着万一还能再捡到几头呢,干起活那叫一个认真负责。
后续倒是有不少获得家里那口子批准或怂恿、加入到敢死队的社员,跟着向九等人一块儿上山打狼。
清理了三天,通往深林的口子被栅栏、荆棘布满,外围区域也全部被搜找一遍,确保哪怕是头死狼都找不到,危险警报彻底解除,雁栖公社又恢复了正常作息。
后面加入进来的社员两手空空回到家,别说狼肉了,野鸡蛋都没捡到一颗。
好在上山这几天,向荣新都给他们记了满工,且在下山时,还能扒拉点柴禾、撸几把野菜带回家,才没挨家里婆娘的骂。
再说盈芳一家,在美丽山谷天为被、地为毯地宿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向刚就来接他们了。
昨晚的爆炸声,他们在山谷也听见了,以为是双方打起来了,提了一夜的心。
得知是小金出其不意咬了对方一口,以至手榴弹引爆、从而没费什么力就把坏人拿下了,纷纷夸小金通人性。
喵大爷不服气地在草坪上打滚。
特喵的,又让玉冠金蛟出尽风头了!
不就是咬一口么,老子也会啊!老子的爪挠起来比咬一口还疼呢。保管一挠破就烂上大半年。可怎么好事尽被那家伙占了,嗷嗷嗷!不公平!
“啪!”
小金甩了它一尾巴。醒醒吧!别做梦了!
喵大爷装死,四脚朝天仰躺在草坪上:谁也别管我,老子想静静。
三胞胎看它那样,笑不可仰,拿树枝挠它痒痒。
“小橘子,你咋又睡了?太阳刚升起来就睡觉,这也太懒了吧!”
“妹,小橘子是猫,猫晚上要抓老鼠的,白天才睡觉。”
“可小橘子在山里不抓老鼠啊,而且哥你看它这么胖,跑起来说不定还没老鼠快……”
“……”
喵大爷生无可恋:摔!这日子没法过了!
晏晏嘴角噙笑,看着哥姐和胖猫“有爱”的互动,指尖挠了挠一大早又来找他报到的红毛松鼠的小脑袋,低头问:“小红,要不要跟我回家玩?”
小红……
兄妹俩一个趔趄。
“弟,它不是叫赤虎吗?啥时候又改名了?”
“哦,我喜欢叫它小红。”
“……”你小你说了算。
就这么,莫名添了个小名的红毛松鼠,蹲在晏晏小盆友的肩头,一路上小眼珠滴溜溜的,好奇又新鲜地被“拐”去山下体验人类生活去了。
不过没有马上回家,而是先跟着他们爹去了群英寨他的宿舍,喝了碗狼骨熬的汤,又吃了几片切得薄薄的烤狼肉,这才下山回自个家。
五头狼的狼皮,群英寨上下一致决定归他们老大。这次要不是他们老大发现了这伙人,凭对方身上携带的武器弹药,保不齐会造成己方人员伤亡。
向刚本想拒绝,转念想到家里两位老爷子,年纪大了,要是拿狼皮给他们一人裁件坎肩,到寒风凛冽的冬天,护住胸口,想必能舒服不少。于是要了一张,余下四张,作为奖励,一人半张分给了除他以外训练榜上累计积分最高的八名队员。
孟柏林拿到后,抚摸着尚未硝制的狼皮,若不是皮子膻味太重,真想把脸埋上去心满意足地蹭一蹭。
“老大,我不是在做梦吧?有生之年我居然能让我娘穿上狼皮袄子。”
“组长,你要觉得不真实,要不送我吧!完了你就觉得真实了。”孟柏林手下的攻击手咧着嘴打趣。
“滚!”
“哈哈哈……”
向刚可没工夫和他们唠闲嗑,分完狼皮就送家人下山去了。
“媳妇儿你不会怪我吧?我是觉得咱家过冬的衣裳够了,就没全拿,给积分榜上排名靠前的战士一人半张,当是这几年辛苦训练的奖励……这张狼皮给爷爷和夏老一人裁件坎肩,或缝到棉袄上做里衬,让他们冬天暖和点……”
盈芳心下好笑,和她解释这么清楚干啥?怕她生气?
这有啥好生气的,她又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他这么做无非是为了更好地开展工作。
“行了,我懂的。我看这狼皮挺大的,爷爷和夏爷爷一人一件坎肩应该还有剩,边角料凑一凑,还能再给他们缝对护膝。”
盈芳摊开狼皮,张开手掌大致比了比,裁的时候尽量减少浪费,利用率应该还是可以的。
“媳妇儿真好。”向刚搂过她亲了一口。
盈芳好气又好笑,扭头白了他一眼:“我不这么说,就不好啦?”
“怎么会。”向刚也笑了。
三胞胎这会儿不晓得跑哪儿撒野去了,倒是给他们提供了个独处的小环境。
俩口子黏一块儿腻歪了一阵。
上次回家还是一个月前,这次要不是收到军区的消息集中火力抓间谍,他也不会有机会在这时候回家。
军区的人下午到,他还要去码头等。
因此丈母娘在外头喊“开饭”,即使再不舍,也不得不松口。
“狼皮先放柴房吧,搁屋里味道重,哪天有空我回来硝。”
盈芳看他硝过几次兔毛,大致知道一些,便说:“这些琐事你就放心上了,家里这么多人,难不成连张狼皮都搞不掂?”
向刚捏了捏她细嫩的手指,含笑道:“我哪舍得你做这些粗活。”
盈芳俏脸微红,斜眼嗔道:“不是忙着训练吗?怎么还有时间上学说话的技巧课?”
惹来向刚一阵愉悦的低笑。
饭点一到,三胞胎玩得汗涔涔地回来了。
盈芳看了他们一眼,三胞胎立马站得笔直,暖暖代表开口汇报:“妈,我们没弄脏衣服,我们就带小红去外头熟悉了一下。嘿嘿,小红可受欢迎了!”
威风凛凛的大名不叫,叫只雄松鼠“小红”,除了仨熊孩子也没谁了。
盈芳轻咳一声:“玩归玩,别因为赤虎和小朋友吵起来。”
“怎么会!他们想摸小红,还得经咱们同意呢!是不是弟弟?咦?弟弟呢?”
晏晏早就带着红毛松鼠洗手去了。
没错,他给松鼠也洗了爪子,说一会儿给它好吃的花生碎碎。
花生碎碎就是油炸花生米剥去红衣,然后拿勺柄碾碎。无论是闻起来还是吃起来,都很对小松鼠的胃。
看它蹲在晏晏脚边吃得欢,大伙儿相视一笑,也坐下来开饭。
“小向一会儿要去码头?”
“嗯,那几个人要交给军区审问。”
这个话题不宜多聊,大家都晓得,点点头表示有数了。
“对了爷爷,老教授前阵子和他一个在农科院工作的老同学联络上了,闲谈间,提到沼气池的改良。去年煤城姥姥来信不也说他们那边不少人家用起了沼气,我当时没在意。这回听农科院教授仔细一分析,确实农村里用这个挺合理的。
公社不是一直发愁缺肥料么?买化肥又嫌贵。人农科院教授说了,经沼气池发酵后的肥料渣渣,再拿去施肥,肥力能抵平常的两倍。
不过沼气池建起来要求挺多,我琢磨着咱家要不要先试着建一个?发酵后的渣渣,足够咱们几家自留地用。出来的沼气,烧水、做饭、洗衣服都可以,能省不少柴禾。公社要是看咱家用着好,指定大力推广。肥料问题不就解决了?”
老爷子觉得有道理:“我看行。不过具体怎么操作,得和你大伯说。他别的不在行,工程方面还是有点天赋的。”
“成。那等大伯回来,我和他商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