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御宸却不动如山,依旧没有表态。
云倾倒也不急,只继续道。
“王爷筹谋多年,不知有无发现,这成事的关键,不在‘上’,而在‘三’?”
在她隐喻的暗示中,男子瞳孔微缩,眸光愈发幽暗。
云倾心下一定,知晓对方已听了进去——
不错。
楚傲天作为此位面的“气运之子”,运势逆天。事实上,当年楚昭帝能夺下大位,也是仰仗了他的运道。
因此,可以说,如今皇室一脉的所有“皇气”,不在当今皇帝之“上”,然而,是落在了行“三”的皇子楚傲天身上。
而楚御宸为夺回大权谋划多时。想必,其以往私下的动作中,早已有过不少遭遇——
“气运宠儿”的特殊技能之一,便是总能“误打误撞”地解开敌人的设局。
也不知这位爷,到底已被楚傲天破了几次布置?
……
楚御宸眯起了眸,望着一脸从容的云倾,神色阴鸷而晦涩。
“柔华郡主倒对楚皇室知之甚祥。”
虽没有当面回应,却已是默认了云倾的论调。
然而,下一刻。
他倏而扯唇冷哂:“不过,郡主只凭今日这出,便想入局?”
云倾莞尔一笑:“当然……不止。”
说罢,她从袖中摸出一卷纸札,“王爷请看。”
楚御宸意味不明地瞥她一眼,接了过去——
他信手翻了几页,眸光顿沉:“这是……”
*
群芳阁一夜后。
花魁李灵儿与当朝三皇子之间不得不说的二三事,就如一阵风,传遍了全京,压都压不下来。
且不说当日现场见证者们的暗中传播,就说京城衙门那边还关着的那对夫妇——
日日在牢中哭嚎皇子仗势欺人,甚至还叫嚣着告御状呢。
流言屡禁不止,连京兆尹章顺都不堪其扰。终于,这日的早朝上,这位联合了御使,当场就哭诉了起来。
“皇上,臣无能!未处理好此等有损皇室形象之事,臣有罪……”
楚昭帝端坐在皇位上,坐立难安。
章顺这厮,明着说自己办事不力,实际上,字字句句,都是指向老三的错处!
而那不省心的,今日竟连朝也未上!
“此事,朕已知晓。”
半晌。
皇帝开口,脸色阴沉。“必会严查,退朝!”便起了身,拂袖而去。
“荒唐!”
约莫两个时辰后。
两仪殿内,皇帝咬着牙,望着眼前吊儿郎当的楚傲天,怒骂道。
“你贵为皇子,竟大庭广众下为个妓子大闹花楼……简直丢尽了皇室脸面!”
楚傲天却皱起了眉:“父皇,你怎么能这么说?灵儿虽然出身低了点,但当了我的女人,就都是一家人了。”
“改天我带她来见你,你一定会喜欢她的。”
“你、你!”
皇帝闻言,更是气得浑身发颤。
楚傲天却浑不在意,要他说,这古代人,思想就是落后!
不过,这么些年了,自己和这便宜老爹相处向来愉快,想必最后也会获得支持。
想到这儿,楚傲天搓了搓手,不耐道:“父皇,没事了吧?”
“我那边还搞研究呢。最近火药进度正赶,没事我回去看着了哈。”
这话一落,楚昭帝却定住了——
他蓦然发现,这些年,他仰仗这儿子的事,实在是太多。
当初自己夺位,楚傲天不过六岁,便可献策、赠毒;之后分化孝帝势力,又提出了封异姓王的好计。
而如今,皇室在外的商铺,是楚傲天打理;这几年的新式发明,是楚傲天主导;就连京中禁卫,也是楚傲天管辖……
不知不觉,自己竟似被架空了般!
仔细一思,皇帝愈发心惊。这下,他也不敢再训斥儿子了,只强笑道。
“老三啊。朕方才一时激动……”
楚傲天忙摆摆手:“没事没事。”果然,便宜老爹还是理解他的。
皇帝也呵呵一笑,端出和悦的模样。
“依朕所想,你就到议亲的年纪了,收用几个侍妾虽无大碍,但还是将心思放到以后的正妻人选更妥。”
楚傲天眉头微皱,想了想,还是没把不分妻妾的论调说出口。
唉,古人嘛,就是迂腐。
于是,便只敷衍道:“是是是,父皇,没事我先走……”
皇帝却一下打断了他:“半月后,你淑敏姑姑府中是赏花宴,你记得出席。”
淑敏公主,是当朝长公主,也是楚昭帝的异母姐妹。
“好。”楚傲天不在意地应下,随意告了个别礼,就迫不及待地离了殿——
也不知灵儿怎么样了。不过曦月照看着,两人必是相处和睦。
至于火药研究,既有工匠,他就偷偷闲……
两仪殿中。
皇帝望着他的背影,神色却顿沉而下。
事实上,淑敏公主那宴会,名为赏花,实际也是为各家子女彼此相看提供场所。
老三的正妻,他还需掂量掂量……
*
内室一片冷肃。
袅袅烟雾从玉石香炉中升腾。
乌木雕花屏风后,一男子正俯卧于榻,宽阔的脊背敞露在外,微微汗湿着,更显出肌肉虬结的线条。
只是,有密密麻麻的金针布于其上,触目惊心。
而下针的,却是落坐在床边的一个女子!
只见她蒙着双眼,纤手执针,却依旧能精准地在穴上落位。
……
当最后一针扎下时,云倾才终是心中落定。
……她没想到,为楚御宸解毒,竟还须针灸这一步骤。
碍于男女大防,两人议定了这样折中的方式。只是苦了自己,下针时,简直时刻惊心。
云倾暗舒了口气,正想退开——
纤手一顿,却不经意地触到了男子的脊背,灼热的温度从指间传出,转瞬,便似烧到了她的颊边。
云倾倏地起了身,略微的慌乱间,险些踉跄倒地。
一股力道传来,稳稳地托住了她。
下一秒。
云倾抬首,眼上系着的布条竟滑落而下——
电光火石间,她闭上了眸。
只是,那一瞥,男子精壮的胸膛,依旧映入了眼中。
云倾俏脸上绯红了一片,攥紧了手。
没想到,特意蒙了眼,最终也是摆设……
一炷香后。
当楚御宸整理好仪表,从内室出来时,云倾正端坐在外间的矮几前,翻阅着诗钞。
听到脚步声,她掀眸,向走来的男子点了点头:“王爷。”
语气间,已完全恢复了镇定。
楚御宸眸光幽深,瞥了她手中的书卷一眼:“郡主好兴致。”
云倾目光一闪,只淡定道:“这诗钞不足半月,便风靡全京,自该好好欣赏。”
话落,却又不由失笑。
楚御宸在云倾对面落坐。
望见她眸中那闪烁着的狡黠之时,蓦地心下一动。
男子意味不明地眯起眸,暗道了句小狐狸。
却恍觉这些日子,自己在她身侧,似乎是过于懈怠……
连一贯的伪装,都卸去了几分。
楚御宸敛下眸,目光复杂。
云倾却浑然不觉,只道:“不知明日的赏花宴,王爷是否出席?”
男人倏而抬眸,薄唇划开邪佞的弧度:“哦?莫非郡主又为本王排了出戏?”
云倾也勾起了唇:“王爷英明。”
她敛下眸,视线在诗钞上划过——
如果楚傲天在此处,一定能发现书卷上,印刻的,却是后世出名的诗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