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魅的男子静卧在棺中,似乎一片安详的模样,仿佛只是睡着般。
但事实,却绝不是表面那般美好。
漆黑的棺木边,镌刻的是封魂的符文。
他躺在其中,原本穿着的黑衬衫与黑西裤上,浸满的……是血。
即使隔了这么多年,依旧鲜红如昔。
因为——其身上,密密麻麻地被打上了数不清的噬魂钉!
关节的筋骨全数尽断,平整的皮肉处处撕裂。
当然,这些可怖的伤口,被虚掩在了纯黑的布料下。
但,在一个天师的眼中,却是无所遁形。
云倾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
这一瞬的心悸,更甚利刃穿刺,痛彻寒骨。
她闭了闭眸,将手覆上那冰冷的躯体。
转瞬,指尖夹起一沓符篆,向那密麻麻的噬魂钉投去。
黑色的火焰灼烧开来,却被莫名的力量震开。
云倾眸光一凝,再望去——
就见棺中的男子周身鬼气环绕,其上浮现了一条阴森的锁链。
这便是“万鬼锁”,用众多厉鬼炼成的鬼兵,组成了这个阴阵的核心,死死镇压着她的爱人。
宛如实质的阴气纵横,一瞬就划破了云倾的手。
鲜红的血从葱白的指尖划落,她却恍若不觉,只怔然地望着棺中的尸身。
甚至可以想象——
当初,他被万鬼噬魂的痛楚。
如今即使炼化了这锁链,却依旧被扣在这方,不能脱身……
“嘀嗒。”
血珠落在锁链的那瞬,云倾只觉身上一重。
极致的冷意蔓延。
她掀起眸,果然见到了那张诡魅的面容。
祁祭略垂下眼睑,死死抱住怀中的少女:“有什么好看的?”
他冷然道,眸光从棺中自己的尸身划过,很快,便落回了她的身上。
就像……全然不在意般。
云倾却是心中一颤。
那瞬,她略转过头,对上祁祭的眸,唇边泛开一抹涩意。
怎么可能……不在意?
尽管他的伪装似乎是无懈可击。
但云倾看得见、感觉得到——
那状似淡然的森寒诡瞳背后,深掩着的怨气;那环在腰间的冰冷长臂,几不可查的微颤。
因惨死而化鬼,面对被折磨的尸身……没有哪个鬼会不在意。
相反,陷入癫狂、丧失神志,才是常态。
但此刻,他却压抑着一切,维持着漠然的模样。
无非,是为了安抚自己罢了。这就是她的爱人……
云倾长微微颤,更深地靠入祁祭怀中的同时,抬起手,覆上了他的手背。
只是,即使能够接触……
鬼魂的温度,还是死寂的冷。
那股阴气直渗入肌肤,她难以控制地微微打了寒颤,却依旧执拗地贴近他。
……祁祭眸一黯,愈发环紧了身下的人。
下一秒,他执起了她被划破那只手。
纤指上再一次渗出血珠那瞬,祁祭轻轻含住了那处的伤口……
“轰隆——”
天幕一片漆黑。
这晚的午夜时分,空中划过的惊雷不断乍响,大雨渐渐倾盆。
诡秘的小树林间,蓦地传出了凄厉的惨叫声——
面目狰狞的老者抱着头,瘫倒在地,被万鬼幡召唤出的一众厉鬼撕咬着。
不止是肉体的折磨。
渐渐地,他心神不稳,竟连魂魄都被扯了出来,呆滞地飘在一旁。
还未反应过来,鬼物们便桀笑着,再次一拥而上,迫不及待地吞噬着。
他们,都是曾被这老者炼化的生魂。
如今新主解开了万鬼幡的束缚,这些厉鬼,都选择了与敌人同丧!
“轰隆隆!”又是一道惊雷。
老者的惨叫声戛然而止。
闪光将林间照亮那瞬,那团鬼影与其身体,全部消散在天地中。
同时,大雨冲刷起了泥土。
中年男人,清秀女孩以及几个大汉依旧倒在一旁,死死昏迷着。
空陷的坑中埋着一张棺木,俊魅的男子沉睡般地卧在其中。
棺旁,一身血衣的妖魅鬼灵死死抱住清美的少女。
冰冷的水滴在周围落下。
但她的身躯,却被他的魂体全部覆住,没有沾染上半点潮湿。
夜空中,月与星黯淡。
暗沉的天地之下,男子还珍惜地轻吻着少女的指。
她却踮起了脚,咬上他冰冷的唇角。
这一瞬,终于有凉意在相贴的颊边泛开,渐渐地,滑入衣领。
那不是雨,是……泪。
*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
一众圣诺学子,无一不被陆续传来的惊爆消息炸得目瞪口呆——
首先,是警方正式确认,轩辕宇为三年前凶案主谋,且因他犯案时已过14岁,须判刑数年。
其次,是轩辕博当初插手案子的动作被翻出,经媒体大肆报道,引起了一众民愤。
而警方后续跟踪后,竟找出了其家族中更多恐怖的阴私。
且不说非法交易、开办毒赌产业……
最可怕的是,其上至家主下到旁支的小喽喽,很多手上竟都沾过人命!
这些令人心惊肉跳的事迹不断扩散,轩辕家迅速“火”遍了华国。
很快,又在万众期许中,轰然倒塌。
轩辕博与轩辕宇两父子,更面临着锒铛入狱的局面。
却不想。
两人还未被审判,就双双在拘留所中暴毙而亡!
而这一消息传出后,自然又引起了轩然大波。
“嗳,你说那两位,到底是……”
这一日的放学时分,圣诺。
高二a班的一拨女生,一边收拾着书包,一边神秘地谈起了这一话题——
“我觉得,他们也许真是被冤魂索命呢。”
“不、不会吧?”
“但确实,听说两人死状超级恐怖,好像是被什么撕咬成碎肉一样……”
“啊啊啊!别说了,我鸡皮疙……”
逐渐走向灵异的闲聊中,一个女生刚想尖叫起来,就被“砰——”地一声巨响生生打断。
几人顿时哑声,循着动静一望,却都不由撇嘴。
“原来是童安可,吓死了。”
“她故意的?”
“谁知道,自从轩辕家出事以后,她一直奇奇怪怪的。”
“对。我觉得,她精气神好像一下衰落了十几岁,还阴森森的……”
“天!别说了,快走吧。”
这伙女生小声议论着,望着那边形容枯槁的人,心惊肉跳地撤了。
夕阳西下,教室中逐渐空荡。
唯有童安可瘫坐在位置上,双眼呆滞。
其实,到如今,她的记忆都还是一片混乱。
那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童安可愣愣地想着,却没听见——背后诡异响起的脚步声。
可课室中,分明没有其余的人!
甚至,整个教学楼都几乎一片空旷。
但一双幽冷的眸,将一切尽收眼底。
……云倾悄无声息地站在走廊,隔着窗,静静地望着。
其清瞳中倒映出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