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我应承担什么责任?”
岳文笑着反问道,他心理素质很好,普通干部坐到省调查组跟前,无论有没有问题,自己就先心虚了。
“你自己应承担什么责任你自己不知道吗?还用我们提醒你吗?”毛背心不动声色,也却没有半点通融的余地。
“我提醒你一下,根据工委办公室行政处提供的值班表,你当天应在行政处值班,况且,当天并没有正式放假。”红毛衣道。
督查处需要每天值班,但又不能不参与办公室的值班,因此,督查处轮到岳文值班时,他只是挂个名,腊月二十九这天,确实没有放假,但是全区都放了,这次轮到他到行政处值班,就仍由督查处的小伙子们替他把班值了。
“当天值班,却擅自离岗,你们不在开发区吧?”红毛衣的声音很象是循循诱导,“昨天你干什么去了?”
“快过年了,到丈母娘家去了,你们不去吗?”岳文理直气壮道。
红毛衣与毛背心相互看看,毛背心把笔一下拍在桌上,“岳文,不光你有丈母娘,我们知道你是电筹办主任、督
查处主任,但这件事省政府领导很关注,在全国影响很大,你不要存在侥幸心理,要老实交代。”
这潜台词岳文听懂了,就是不要以为你在开发区有点分量,在省里的调查组面前,你什么也不是!
“就是去丈母娘家了,噢,不过,媳妇还没过门。”他笑嘻嘻道,“这我得跑得更勤才对!”
毛背心看看他,忍着气继续说道,“你作为督查处主任,负责工委办当天值班工作,你不在工委办,造成矿难救援延误,你难道就一点责任也没有?”
岳文看看他,这是在扣帽子了,“我虽然不在行政处值班,但是有人替我值班,工作人员按照程序,接到通知报给领导,没有延误,况且,我到海州是领导准假。”
“假条呢?”红毛衣不依不饶。
“口头请假。”岳文笑道,虽然是区里的大秘,但他的行动相对自由,廖湘汀也不拘他,廖湘汀也不把他当作拎包秘书看待。
“我们只看书面证据,不重口头证据。”
“没有书面请假条。”岳文笑道,他看看二人,这明显是盯上我了。
“那你说,你到底有没有责任?”红毛衣脾气好象很好,继续诱导,“值班期间,擅自离岗,……”
“我能问一句吗?”岳文吡笑道,毛背心看看红毛衣,点点头,“行政处接到报告矿难的电话是口头的还是书面的?你们说只重书面证据,口头证据不算,那么他们口头打电话给工委办,也不是书面提交给工委办的,按照你们的说法,这也不算是给工委办报告发生矿难!”
“你,强辞夺理!”
毛背心眼看把岳文逼到死角,却不料岳文转眼拿着他们的理论来对付他们自己,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不急不躁,他不由先急躁起来。
“你这是什么态度,这是正确对待调查的态度?!”红毛衣打圆场耍官威了。
“我这是对待正确调查的态度,你应把这几个字的顺序调整一下。”岳文笑道。
“你,把你们廖书记叫来。”红毛衣看看自己的话不奏效,果断祭出了找领导这面大旗。
岳文也不理他,径直推门而出,“真特么见鬼了,弄到我头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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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这不是针对你,是针对我。”
廖湘汀道,他的表情很严肃,嗓子很沙哑,“腊月三十才放假,我不在区里的话,发生事故,我守土有责。”
噢,怪不得把电话直接打给工委办,里面还有后手哪!
行,走一步看三步,是个行家!
岳文的心中,陡然想起一个人来,那沟沟坎坎养育出来的人,也象那岭上的沟沟坎坎一样,一条沟就是一个心眼,一个坎就是一条计谋。
“小岳,他们是代表省里来调查的,你的态度起码得有保证,”刚才谈话的态度很快反馈到蔡永进这里,当着廖湘汀的面儿,他也不好训斥岳文,况且,平时对办公室同志们,无论是老资格还是小伙子,他从来和颜悦色,面如春风。
“他们代表省里是来调查安全事故的。”岳文看看领导,这是平州宾馆里的一间小会议室,现在成了领导们临时磋商的地方,“可是,廖书记,我怀疑这不是一起安全事故,这是一起刑事案件。”
这就是他敢于调笑两名省里调查组成员的原因,不是安全事故,你们还调查个屁啊!
廖湘汀猛烈地咳嗽起来,却抽了张纸巾捂住嘴,“你继续说。”他见岳文看看周平安,“说,大胆地说。”
“第四次救援中,我跟着消防大队下了矿井,”岳文好似在回忆着昨天的情形,“我有两个疑问,第一个就是谁报的案?他怎么知道矿下发生事故?如果他是这十六名工人中的一个,根据手机号码可以查出来,但结果不是,况且,这十六名工人遇到险情也不会给工委办打电话,他们就不会知道工委办的电话。”
廖湘汀认真地听着,不时思考着。
“第二点,就是以前从没听说姑娘岭下盗采金矿会发生井底中毒事件,这些工人常年在这干活,不考虑别人,也得考虑自己,为什么偏偏现在发生了事故?中的是氰化钾的毒吗?这还有待于公安局的结论。”
“事故的发生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周平安插话道,“他们也不想发生事故,这里面偶然因素很大。”
岳文看看他,却不想纠缠,“第三点,为什么记者早早接到了电话?我们刚把人救上来他们的人就到了?”
“有可能是偶然因素,但有解释不通的地方,”岳文还不争辩,继续往下说,“我们假设一下,如果这是刑事案件,对方把十六名工人毒死在井底,又通知记者……”
“那他们能得到什么利益?”周平安问道,他可不愿这是刑事案子,把水往自己身上引。
“一是造成矿难的假象,死亡十六名工人,开发区的主要领导肯定要接受处分或调整。”
廖湘汀又咳嗽起来。
“二是下面又发现新的矿道,我已经通知交矿的专家进行测量,看是否与桃花岛核电有关。”
“如果矿难死亡人数太多或是破坏相邻核电地址,他们能达到三个目的,一是核电彻底停摆,二是廖书记调离,三是……”他看看众人,“姑娘岭这条港道是祝家兄弟经营,目前祝明阳已经被采取措施,这就成功地打击了祝家兄弟的势力,借公安局、借区里的手清除掉了自己的对手。”
“姑娘岭盗采金矿的不光是祝家一家,当然,他占大头,他们兄弟早就成为众矢之的,但你说的谋划这起案子又是谁?”周平安问道,他看看廖湘汀,“我知道,面对家属、记者、省调查组的压力,如果不是安全事故,而是刑事案件,那么对三者都有交代,这就是普通的刑事案件,记者也没必要关注,家属也不可能提那么多要求,不追究他们的责任就不错了。”周平安道,“可是,证据呢,破案不能光凭想象!”
“看看是不是氰化钾中毒,如果不是,这就是一起刑案,这就是最直接的证据。”岳文道。
周平安沉着脸拿出手机,拨通了高明的电话,他故意按下免提,高明的声音很快从手机中传了出来,“周局,经过对残余的气体进行采样收集,确定井下工人死亡的直接原因是因为在金池中洗金发生了氰化钾中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