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雅没和我们在一起,我心里很难过,但也很清楚,这也许是我和伊凉、池春在一起的最后一次欢笑。一旦踏上那片地形和敌情空前复杂的群岛,是生是死就难由自己掌握了。
我拉过伊凉温暖的小手,把一张写满柬埔寨文字的纸条轻轻放在了她的手心。
“从你父亲把你托付给我的那一天起,我们虽然没能过上一天远离饥饿和死亡的日子。可是伊凉,你看看竖在你身后的步枪,摸摸我绑在你腿上的锋利尖刀。你已经长大了,它们比我更能保护你。有时候,自由比活着更重要,你要试着放开那些恐惧。”
伊凉虽然年纪尚小,可她非常聪慧,听完我的话,她两行热烫的眼花簌地滚落下来,一头扑扎进了我怀中。
池春似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峻,她脸色有些煞白,一双饱含秋波的明眸,极为不安地望着我。
“若是回不到日本,你就找个海盗嫁了;若是海盗对你不好,你就把他杀了,自己抱着孩子上天国。”池春也扑进我的怀里,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我不要再回日本,你就是我的男人,就是孩子的父亲,你不可以出事。”我轻轻扶起池春抽泣的脊背,对她冷冷地望了一眼,转身离开了舱室。
甲板上的暴雨,还在噼里啪啦地倾泻,集结出发的哨子,从乱雨迷蒙看不见人的甲板尽头传来。
我穿在身上的黑色雨衣,被雨点崩砸得油亮。耸了耸背上的包裹,我便提起长长的巴雷特狙击步枪,朝投放快艇的位置走去。
现在的时间,大概是凌晨四点,海魔号的航行速度很快,那片广阔的查戈斯群岛,应该就在东侧黑漆漆的风雨中。
“追马先生,追马先生……”我刚从搭在船舷的绳梯上爬下来,双脚未在快艇上站稳,就听到其余几艘快艇之上传来杜莫兴奋的喊叫。
我撩起额前的雨衣,看到杜莫居然和恋囚童上了同一艘快艇,而我的身后,却站着一个给雨衣裹着的阴森森的女人。
此刻想来,确实让人无耐。杜莫这个憨头憨脑的黑人小伙子,跟了我这么久的时间,又从我手里拿到一大摞欧元,他现在,对我确实有了几分友情。
可看他那副一无所谓、乐滋滋的样子,大家仿佛是要去攻占一座空岛。恐怕,这个肥壮的科多兽还不清楚,此次行动将会遭遇何等恐怖的强敌。
我对远处的杜莫打了一个复杂的手势:你,保重。杜莫又绽放出那一口似乎雨夜也无法遮盖的白牙,对我回了一个手势:你,也保重。
快艇的马达发出笃笃声,呈三角状向东急速驶去,海魔号此次下放的快艇,将近三十多艘,每一艘快艇之上,分别配备了五名海盗强兵。
迎着激烈的降雨,快艇犹如觅食的鱼群一般,在哗哗作响的漆黑海面上,渐渐散进了一片黑乎乎的群岛。
一座座宛如山坳似的礁石岛,既错综复杂地连接在一起,又被浮动的海水分割得四分五裂。
虽然尚看不清楚这些岛屿的轮廓,但已经可以感受到岛上那股热带草木的森森厚重。
其它的快艇,像纷飞的麻雀扎入树林,各自开进不同的位置消失了。我所在的快艇,又往群岛深处驶了十几分钟,便缓缓挨靠在了一座类似海上城堡的山脊型小岛下。
凋魂门螺背上了她的包裹,咔嚓一声提起狙击步枪,对我哀婉地说了一句:“跟我走。”
我将手里拎着的狙击步枪挂在背上,和凋魂门螺一起,往七十五度倾斜的石壁岩面上攀爬,希望在天亮之前,及时潜伏进岛顶茂盛的树木之中。
看着攀爬在头顶上的凋魂门螺,我心中不免有些失望,恋囚童昨日将我叫到甲板下,转告了杰森约迪的任务指示,可是现在,那个家伙却又和杜莫搭档在了一起。所以,我上了查戈斯群岛之后,第一个要弄死的人,便很难再是恋囚童。
悬鸦这个家伙,一定预料到了我的想法,他当然不希望恋囚童这种强悍的合作对手是被我偷袭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