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弘业一点一点地成长,在随卜闻烨学习为君之道后,在真正登基成帝后, 越来越多的凡尘朝事落入他的眼中。他终是成了个好君主, 彻彻底底将儿女情长都扔在了一边的好君主。
沂埏没有为国为民的大心, 也不喜欢这样的李弘业,不知怎的如今已演化成恨。他想毁了让李弘业如此重视的东都, 想毁了引走他注意的人,但无论如何都却从未想过改变李弘业这个人。
改变一个毫无修为的凡人,对修士来说不是什么难事,或是删改人的记忆, 或是在人的灵魂里注入命令,更或是强制人与自己定下主仆契约,让其全心全意只能看到主人,沂埏有无数种方法。然而, 如果他这么做了,李弘业还是李弘业吗?
不, 不是。
在他看来那不过是顶着个李弘业壳子的傀儡。
“沂埏哥哥。”李弘业像是终于确定了眼前的沂埏就是他想找的人,脸上扬起了灿烂的笑,站起身来就向沂埏走去。他的腿还有些发软,走起路来踉踉跄跄的几次险些摔倒, “沂埏哥哥,你怎么长这么大了呀?”
他向沂埏伸出手,似是想要抓住沂埏的衣袖。
却见此时沂埏忽然后退了一步,微微睁大了眼,仿佛面前站着的是个画皮的怪物,“你——”
李弘业的手上一顿,眉头微攢浮现出欲哭无泪的委屈之色。他道,“沂埏哥哥,我、我是不是做了什么事让你生气了?你怎么不理我了?”
“沂、沂埏哥哥也要像父皇母后那样不要我了吗?”他吸了吸鼻子,眼眶泛出浅浅的红色,上前一步拽住沂埏的袖子,“别、别不要我。”
“是你不要我!”沂埏忍不住低吼反驳道,目光扫到李弘业抓着他衣袖的手,眼底有一瞬厌恶闪过。他手猛地一挥将袖子抽了出来,又后退一步道,“你——!你不是他,滚!少在这儿假装他的样子。”
李弘业垂下眼帘,不知想了些什么,抿唇委屈地道,“沂埏哥——”
“闭嘴!”沂埏忍无可忍地狠狠卡住李弘业的脖子。他是与李弘业有好几年没好好相处过,但他还不至于忘了李弘业的曾经,认不出这个人。
真正的李弘业从不会将沂埏哥哥四个字挂在嘴边,也不会露出如此可怜的娇弱神情,小时候不会,长大后更不会。
沂埏看着手下的李弘业面白色苍白如纸,眼角微红含泪,哪里都是惹人垂怜的样子,怒火更盛,手上的力道不由加重。李弘业忍不住发出几声痛苦地闷哼。
“闭、嘴!”沂埏咬牙切齿地冷厉道,“你这个假——”
“哎,尊上这可就说的不对了。”未生忽地抬手摇了摇食指打断道,“陛下可是在下请来的,在下又怎会作弄你?这陛下可是真陛下,你瞧瞧这身体、这龙袍,在下可没有动上半分。”
沂埏瞳孔猛缩,手上的力道突然松了,露出些许李弘业颈脖上那圈被他扣出的青紫。未生见状意味不明地微微颌首,嘴角勾起的弧度顿时扩大几分,“内里嘛……”
“噗——!”
利器刺破肉体的沉闷声响起,沂埏不可置信地低头看了眼插入小腹之中的匕首。这是他亲手锻造出的匕首,虽是无法灌注修力入其中的凡器,但因其中融入了他的心头血可轻易破开修士的肉身。沂埏曾将它当作生辰礼送与李弘业,以做防身之物,却是万万没能想到它终有一天会刺入自己的身体。
沂埏抬头看向将其刺入他腹内的李弘业,发现他竟在笑,无声地开怀大笑着将匕首送进一些又猛地划下,生生将沂埏的丹田刨了开来。血,染红了李弘业的手,沾湿了他的衣袖。
“这内里,是我啊。”从李弘业嘴中发出的竟是未生的声音,他将刺入沂埏丹田中的匕首拔出扔到一边,换做染血的右手成剑掌从伤口刺入其中,搅了又搅,忽然不知抓住了什么东西,沂埏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全身剧痛地颤抖着,抬起就要反抗的手再无力动上一丝。
李弘业脸上的笑容更深了,手上用力一捏,将那物捏得粉碎。
“啊——!”沂埏再也忍不住地痛喊了起来,血从他的四窍中涌了出来,跌掉在地浑身抽搐。
“哈!”李弘业笑出声来。
突然他浑身一僵,颈间已被横上了利剑,剑刃上的红煞之气将他的皮肤侵蚀地滋滋作响,比火烧还要痛上万分,就像是在烧灼着灵魂。余光一扫,便见未生的那具身体不知何时已首身分离,横在地上没了生息。
“花文钰,不觉得自己得意过了头?”谢玄阳冷冷地说道,“当着我的面夺王君之身,刨碎人丹田,毁人修为,伤天害理,真是好胆气。”
“伤天害理......”花文钰讥笑地嗤笑道。李弘业长相正气,然而在花文钰的附身下这一笑却是邪气尽透,“谢玄阳,你这话说的可真是大义凌然。难不成你忘记自己做过多少乌糟事了?还是说你在修仙界混了些日子就真把自己当成了正派人物?你说我伤天害理,你自己又何尝不是看着我如此?若是当真想阻止又怎会现在才动手?”
谢玄阳没有说话。
花文钰抬手用指腹抵在谢玄阳的剑刃上,锋利的刃和红煞之气将指腹割得血肉模糊。他面不改色地将剑推了开来,“谢玄阳啊谢玄阳,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想?”
他转身面对谢玄阳,指了指地上的沂埏,慢慢地接着说道,“你想对付他,因为他想对东都下手。东都是李叔打下的,你不想成皇,你也绝对不会对任何想毁了它的人手下留情。但你不能下手,一旦下手所有人都会知道你的真面目,知道你……”
花文钰上前一步,点了点谢玄阳的心口,“你这个一身正气的玄阳君,不过是个杀人如麻的恶人。哦,对了。说不定他们还能顺藤摸瓜,把你做过的所有事都挖出来,掀开你就是个满腹算计的小人真面目。而你的道侣,你心慕了一千年的清霄道君,也会因为你名望尽损。”
他讽刺地道,“所以,你玩了一手借刀杀人。”
谢玄阳拍开花文钰的手,抬起下巴用眼角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借刀杀人?不错的臆想,我倒是没想到你这么会编故事。”
“我可不会编故事,只不过是太了解你罢了。”花文钰冷冷地轻笑出声,越笑越放肆,他后退一步双臂张开,“这个世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了!谢玄阳,你以天下为棋,每一个人都是你手下的棋子。李弘业、流行、西凉宫家两兄弟、岑家人、莫凌烟白祈杉……甚至我,都是你的棋子。你早就计划好一切,每个人、每件事都按部就班地跟着你的计划走,什么都逃不过你的掌心。”
谢玄阳冷冷地凝视着他,紧握着剑柄的手难以察觉地轻颤了一瞬。他道,“那些是你的棋子,是你以天下为棋。莫凌烟是我的朋友,白祈杉是我徒弟,你以为谁都与你一样冷血无情吗?”
花文钰道,“我?那我倒要问问当初你去西凉是不是为了结交莫凌烟,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是大气运者?是不是想借他进入天衔宗?你当初在界门前是不是借流行的手让人撇去你身份的疑虑,好既让天衔宗人不怀疑你是鬼修,又让你可以光明正大的展现对鬼怪灵魂的了解?”
花文钰深深地吸了口气,直视着谢玄阳的双眼,又道,“你说白祈杉是你徒弟?对,他是你徒弟,但也是你算计好的徒弟。谢玄阳,以你的能力伪装成有灵根完全没有问题,就算不伪装灵根,只要你露出一点有修为的痕迹就会被收入内门。但你没有,你将灵力控制到无法探查,为的就是进入外门。因为你知道白祈杉在那,而你的目的就是收他为徒。你,甚至算计莫凌烟和他的感情。他们两会心许对方不都是因为你有意引导?在岑家时莫凌烟会死,岑家会以那么多人为祭,流行会叛出师门,还有更多…这一切的一切,哪一点不是你早就计划好的?”
每当他说出一句,谢玄阳的脸色就青上一层,最后已是铁青。他握着剑柄的手骨捏得咯咯作响,唰得一下用剑抵住花文钰的喉咙。
花文钰毫不在意,甚至还走上前一步。剑尖刺破他喉间的皮肤,血从破口划下,顺着他的颈型滑落没入衣襟,染红了白色的内衫。他微笑着,道,“还要我说更多吗?正人君子。”
谢玄阳眼中已杀意尽显。忽然,他唇角勾起,邪邪地伸出舌尖舔了舔唇瓣,“知道的真多,该说不愧是妖族的太子殿下吗?子民们知不知道他们的太子拿走了如今妖界唯一与外界相通的情报楼玲珑阁?知不知道他们的太子已经把玲珑阁所有的成员都做成了没有真正自我的傀儡?知不知道他们敬爱的太子,吞了他们玲珑阁英雄们的魂?你说若是他们知道了该如何?”
花文钰笑道,“这你就不必担心了。正人君子,不如现在想想如何向你深爱的道侣解释吧。”
谢玄阳浑身猛地一震,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向身后,那里的门处持着剑的清霄正站着,面若冰霜。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玄阳算计了全世界
于是这章信息量超多,建议回顾前文哦~
宝贝们,本章如果有看不懂的地方求提出来哟,害怕自己没写清楚,宝贝们提出来以后我好及时修改,么么哒
第114章
花文钰一脸痛快, 清霄冷若冰霜, 周身的气势令人不寒而栗, 谢玄阳若是这个时候还想不到花纹钰这么多话是说给谁听的,那他就配不上那深渊鬼公子的名号。
清霄不是应该在外面与柳周交战吗?他什么时候来的?
谢玄阳不担心清霄会气他进入天衔宗的原因,也不担心他会气自己算计流行,这些清霄早就知道。然而重复揭露一遍并不是花文钰的目的, 这些话不过是铺垫, 为的是使最后的话令人深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