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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欢扑滚后退,寿全拼死扑上来,求道:“求天子饶她一命!”
  但身前是一个走火入魔的暴君,那剑也凌空划出猎猎风声。
  长欢忽然尖叫喊:“我有平安符!”她忽然聪明过来,巨大恐惧的应激反应之下站起身,边躲开边拿出贴身珍藏的平安符,“奴婢有平安符,娘娘给的平安符!她说它说可以救奴婢的命!”
  长欢颤抖地打开平安符,果真见里面并不是一道符,而是两页写满文字的纸。
  她可算懂了,扑跪在戚慎脚边递上:“王上,这是娘娘留给您的!”
  戚慎终于被唤回思绪,接过那纸。
  这真的是给他的,她给他留了信。
  [ 戚慎,第二次这样叫你,第一次是在什么时候我也记不清了。我走了,请你不要寻找我,因为我会躲在你看不见的地方。也请你放过我的宫人,放过护卫,他们侍奉过我,他们是因我而受连累,不要杀他们,好吗。
  你知道吗,你是我见过最有魅力却又最讨厌的人,你有帝王之范,天下间只有你最厉害了呢。可是我却讨厌你,因为你仅仅只是一个帝王。但我相信你会变得很好的,你已经很少再胡乱杀人了,虽然我不能亲眼看到,可我相信你会变成一个明君,我看着锦绣山河就好了。
  请你善待甜宝,至少看在我曾为你做过那么多甜品的份上,看在我怀胎十月辛苦生下他的份上,不要因为我的离开而迁怒他。如果今后你有了别的后妃与子嗣,也请你看在他是你第一个血脉的份上,给他一个好结果。等甜宝再大一点,让他每年五月去王室别院坐坐吧,因为那里有我留下的痕迹。谢谢你。]
  他第一次看这样全是白话的长信,这信每一句都是留给他的,可却每一句都不是留给他的。她可曾对他留下只言片语,就是末尾这句歪歪扭扭的“谢谢你”?
  他想呐喊,也发狂地想杀掉这满地的宫人。可最终他僵硬丢下了剑,转身,不知是怎么迈进紫延宫的。
  所有人都被他赶出去了,殿里安安静静,他瞧着那满桌凉透的海鲜,霍然推翻,瓷碗佳肴狼藉在地。
  他像无力,倒在了凳子上。目光毫无焦距,瞧了瞧手上的信,又看了眼地面上她爱吃的虾。
  他弯下腰去,就蹲在地上,龙袍扫过一地狼藉。
  他剥好一个虾,又剥好一个,再剥好一个,都放入了金边小碟里。
  项焉在外求见,他不曾理会,一动不动剥了满满一盘虾。
  转身,他面色一如往常,好像从不曾动怒,也不曾痛苦,唯一紧攥颤抖的拳头被宽袖遮掩。他依旧是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
  项焉道:“王上,已在各城门出入口增派禁卫,出入人员都严格审查。”
  须臾,翟启来报:“王上,臣带回了一个车夫。”
  戚慎见到那惴惴不安的年迈车夫,车夫一五一十说自己在归德寺后门接到了一个贵气美貌的女子,然后她们在青雀街下了车。
  翟启呈上两件女子衣物:“这制式该是景妃与她身边宫女的衣物,车夫道她们是换了男装走的。”
  “归德寺附近的铺子,找出来她们买了哪种样式的衣袍。”
  戚慎坐回龙椅上:“把景妃身边的贴身宫人带过来。”
  他亲自审问挽绿留青,长欢与寿全。
  他不杀他们,并不代表他就放过了他们。
  寿全很清楚这道理,长欢一直说并未看出主子有什么异样。
  寿全权衡再三,最终还是打算坦白,宫外颠沛流离的日子哪有王宫安全。
  “王上,娘娘曾让奴才给她往宫外置办宅子,藏了两箱烘焙的食材。”
  戚慎亲自去了那宅子,如他预料的,空无一人。
  她既然能制定出这么周密的计划,便不会再住在这么危险的地方。
  回到王宫,孩子已经睡了,孟秋战战兢兢说方才殿外求饶四起,小王子一直在哭。
  戚慎望着这熟睡的小婴儿许久,孩子有一双跟她一样美丽的眼睛,也生得如此可爱,她竟舍得丢下。
  他给她荣华富贵,给她王后的尊贵身份,也赐封戚容嘉为太子,这是一个天子能给予一个宠妃的至高荣华,她都不要,到底要什么!
  他小觑了她,也许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她。
  可她未免太天真了些,这是他戚慎的江山,她能逃到哪里去。
  第57章
  清晨, 窗外小镇已见炊烟,这是汴都隔壁的小县城熹县。
  景辛站在此处最豪华的客栈二楼, 推窗远眺山青秀水和街道上少有的行人,伸了个懒腰。
  这是间天字号房,专给有钱人家住, 屋中也有一个小软塌供仆婢夜间侍奉。
  雨珠叠好那小软塌的被子,景辛回头见着,喊她不用叠。
  “这是住店, 又不是家里,自有服务员来弄,你先把早餐吃了,我给你化妆。”
  雨珠还是战战兢兢的, 一路上发现主子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说的一些话她也不再能听懂。但主子好像真的是比在宫中快乐,眉眼里的光是她从不曾见过的。如果摈弃权力地位能换来短短一辈子的开心,那她愿意看见人美心善的主子这么开心。
  况且他们就算是庶民了也不是普通人呀, 主子那两箱子竟不是食材, 一箱是金银一箱是晃瞎眼的珠宝, 她这辈子都不曾见过这么多钱!
  雨珠乖乖坐下吃早膳。
  景辛已经吃过了, 坐在妆台前开始化妆。
  她在珠宝箱里也带了些从前戚慎给她买的妆粉,一样样拿出来开始描妆。
  桃花眼被她画长了眼尾,变成狭长的凤眼,画了深邃的眼窝,人竟显老了几分。原本精致的琼鼻变大了些, 鼻梁也没再那么挺。那薄厚恰好的樱唇被她画得肥厚许多,竹签子挑起半颗米粒大小的浆糊点在了苹果肌处,她沾了黑棕色的颜料晕染开,用手扇风让浆糊凉却,很快变成了一颗逼真的肉痣。
  镜子里的人已经变成了一个样貌普通的女子,肌肤黄黄的,除了眼波流转间那股掩不住的美,普通得让人记不住长相。
  景辛十分满意,她上辈子的闺蜜是个小有名气的仿妆博主,她也学到些,虽然不精,但总算这不是之前的那张脸。
  她回头问:“吃好了吗?”
  雨珠咽了最后一勺豆花,抬头说好了,忽然被吓了一跳,惊得急忙后退。
  “娘娘?”
  景辛笑眯眯的:“过来,我给你化妆。”
  屋内凭空多出一个“陌生人”,雨珠难以置信。
  半个时辰后,天字号房下来两个十分普通的粗衣女子,两人都长着一模一样的痣,瞧着该是姐妹。
  大些的对掌柜说结账:“来替我们小姐退房。”
  掌柜的都没见到那位蒙着面纱的小姐何时走的,昨夜人家入店时虽然穿着男装覆着面纱,但从那一双美目与婉约身段也不难看出是位娇贵美貌的小姐,掌柜的亲自送人上楼,娇小姐一举一动都流露着贵态,他印象很深刻。
  掌柜说了句:“你们小姐啊真是沉鱼落雁之姿。”
  粗衣女子扬起厚唇一笑:“还好啦。”
  转过身,景辛牵起雨珠的手走出客栈。
  她在镇上叫了辆马车,准备往南边走。
  马车颠簸,这车驾自然没有宫中的好,景辛最受不得这种颠簸,坐了半个时辰便想吐了。
  雨珠挑起帘子朝中年车夫道:“叔,劳烦你慢些,我姐姐有些难受。”
  车夫瞧了眼前处关卡拥挤的人群:“那不如请两位姑娘下地吧,我瞧着前头过不去了,咱且等着。”
  雨珠有些惊慌,景辛透过车帘瞧见前处关卡排长的队伍,虽然也有担心,但仔细想想这担心也多余了。
  她与雨珠不仅化妆改了样貌,连身上多护了层,她是水桶直腰,略带小肚子,雨珠也因为加厚了衣服胖了许多。而且她出汴都时用的是高价买来的路引,身份信息都不是她的。
  这道关口并不是出县的城门,却偏偏也被拦截,可想而知戚慎的命令已经传到了各个郡县。景辛不知道他昨日得知自己逃了是什么反应,有气到掀桌子么,有伤害她的宫人们么?
  她心里最想甜宝,如果她真的是个古代人,她恐怕昨夜就已经因为孩子而心软回去了。
  雨珠搀扶景辛下车,景辛在树荫下吹了会儿风才没那么想吐。
  长长的队伍依次盘点通行,终于轮到景辛她们。
  雨珠胆子小,有些惊慌。
  那士兵瞧了眼路引,又打量雨珠几眼,发问:“你叫什么?”
  “奴,家,家叫阮草草。”
  景辛窄袖护着雨珠:“官爷,你别吓到我妹妹,她甚少出远门,见生人少,胆小得很。”
  士兵再看看路引,又多瞧了景辛两眼:“去麻州干什么?”士兵若有所思,“从汴都来的?”
  “路引上不是写了么,汴都人士,去麻州探亲。”
  身后凉棚下走来一高大男子,看服侍与气质该是统领。士兵见统领只是打量几眼、并未发问,便将路引递给景辛放了行。
  回到马车上,景辛总算舒出口气。
  戚慎似乎不曾用画像来找她,为什么?也许是画像暂时还不曾传到这里?
  下午些,她们终于驶出这个小县城,即将抵达岑豫县。
  岑豫县是汴都周边最富饶的县,地广人多,商贸兴盛,听车夫说这里大得都比她要去的麻州还繁华些。
  景辛打算入了城就好好歇上一日再走。
  她这样一直逃也不是办法,总会累的,如果可以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早些安顿下来最好。
  三人吃了碗面重新赶路,途中有不少商队驼着物品去岑豫县,道不够马儿跑,便只得行慢了些。
  景辛望着沿途的低矮茅屋与排排绿树,握着腰间的锦囊。
  锦囊普通,也无花纹样式,但却十分珍贵,因为里面是甜宝的胎发。
  马车忽然颠簸了下,车夫道:“姑娘,又要盘查了,你们可要下来透透气?”
  雨珠忙掀起帘子,瞧见眼前一幕愕得瞪圆眼睛。
  景辛待看清,也不禁眯起眼眸。
  岑豫县入口,城楼上士兵密密排开,棕色旗帜迎风翻飞,这面绣着“许”字的旗帜代表诸侯在此,而楼下城门值房前有禁卫持矛站立,盔甲是王室的银甲,一个个面庞刚毅冷漠,全然与例行检查的士兵不同。
  值房被禁卫遮挡,看不清里面坐了何人,但每有年轻女子被盘查后都会将官凭路引恭敬哈腰送到里面去。
  这是许国诸侯受命来堵她?
  可不对啊,那些银甲分明都是戚慎身边精锐禁卫的身份,除了他可以享用,还无人敢指挥银甲。
  他来了,亲自来堵她?
  是知道她要往南边去?
  哦对,她从汴都一路换了三个车夫,第一个第二个都极容易跟她对上,顺着这方向就不难查到这里来。往北严寒,她受不了。往南还可以去陆国,那是她原本想安顿的地方,想去那里买海景房,每日吃吃海鲜作作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