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小小的，带着点期盼，又带着丝小心翼翼，这让裴瑾之正在书写的流畅笔势微微一滞。
掩下眼眸里微微复杂的情绪，裴瑾之抬起头来，嘴边勾出一个微冷的弧度，“你说什么？”
挽碧身子一僵，“那个……借我一支毛笔好不好？我想要写字……”
裴瑾之冷笑，“你确定那是借？”
挽碧：“……”
“忘记了？上次谁把我的毛笔弄得像把破扫帚一样的？”裴瑾之继续冷笑。
挽碧低头不敢看他的眼神，“我……我又不是故意的。”
“呵呵……”
“真的，你相信我。我那时候不会写字，但是我现在已经会写了。你借给我，我绝对不会再次把笔弄坏的……”
裴瑾之沉默。
挽碧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一会儿后，裴瑾之伸手揉了揉眉心，用似乎是有些头疼的语气道，“毛笔架子上，左手第一支。”
这是答应把笔借给她了？
挽碧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谢谢你。”
裴瑾之盯着她的笑容看了一会儿，默默的垂下了眼睑。
笑什么笑，看起来傻傻的……
拿到笔之后，还需要纸。
挽碧调整了一下表情，再接再厉，“大人，我还需要一张纸……”
裴瑾之眉目不动，但是这次很快就已经松口，“书桌右上角，有一沓纸被一本书压着。”
挽碧走过去，按图索骥抽出了一张纸。
墨汁……
书房里只有一砚墨……
“大人，我可以用一些你的墨水吗？”挽碧眨了眨眼睛。
笔和纸都给了，也不差这点墨了，裴瑾之淡淡的应了声，“嗯。”
镇纸……
嗯，挽碧斟酌了一下，决定不问裴瑾之要了。
虽然他现在表情很平静，可难保他不是表情越平静，内心里的不耐越是水涨船高的那种，她要适可而止，免得惹恼他……
小心的在砚台里蘸了墨，挽碧兴致勃勃的抓着毛笔想要到桌边去写字的时候，笔尖的墨滴突然滴落下来……
“滴答。”
一声细响突然在书房内响起。
挽碧回头看去，折子上一点大大的墨痕正在逐渐的蔓延扩大……
第23章 红袖墨迹
裴瑾之看着那滴墨滴, 慢慢的渗入摊开的折子里，把那一小片地方的字迹慢慢遮掩……
他闭了闭眼睛，抬头看到挽碧一脸怔愣和……略显得有些可怜的神情, 心里本来是有一股火的, 但是最后却又不知道为何发不出来了。
罢了, 他和一个不谙世事的妖怪计较些什么呢……
他伸手揉揉眉心, 语气中带上了罕见的疲惫之意, “收起你的表情。下不为例。”
挽碧：“啊？”
她是什么表情？
“太傻了, 看起来就像个傻子一样。”
“……”
他居然这样说她……
挽碧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拿着毛笔写了几个字后，毛笔便写不出字来了，因为墨用光了。
想起来上次她之所以会把裴瑾之的毛笔弄得像……把破扫帚一样，完全是因为她尚未掌握用笔的方法, 加之她也不大懂, 写字的时候是要适当的加墨的，所以她总是蘸墨之后一次写到底，如此十几下后，才会把裴瑾之的笔给用废了……
眼下毛笔没有墨汁了。
挽碧看了一眼对面面无表情的男人, 犹豫了一下, 在心里默默的打消了要去蘸墨的想法。
虽然她很想写字, 可是要是再把裴瑾之的折子弄脏，裴瑾之肯定不会像刚刚的那么好说话了……
正想着，裴瑾之却突然抬起头来了，语气硬邦邦的, 听不出来什么情绪，“看着我做什么？你是指望我来给你添墨吗？要添自己过来添……”
“……哦。”
这是允许她过去添墨的意思？
他就不怕……
咦，他是怎么知道她要添墨的？
还在犹豫着，裴瑾之又抬起头来了，“过来添墨的时候，顺便磨一下墨，墨汁刚刚都被你用光了……”
“……哦。”
这次挽碧没有想太多的时间，她直接走了过去，把毛笔搁置在笔架上放好，然后拿起砚台开始磨墨。
这是挽碧第一次接触磨墨。
所以……有些新奇。
把手里的砚台打圈转了很多圈，她玩的正开心的时候，裴瑾之的声音突然在旁边响起来，“要加水的。”
“哦，水……水在哪里？”
“……你的左手边。”
旁边有个小杯子。
挽碧拿起来，往里面倒水。
她也不知道应该要倒多少，于是就这么随便的一倒……
裴瑾之拉下了俊脸，“水太多了。”
挽碧低头看去，发现她刚刚磨出来的墨，被水一冲，变成了……灰色？
“那……那应该怎么办？”她有些手足无措。
裴瑾之感觉到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了，“继续磨。”
“哦。”
磨了一会儿后，挽碧惊奇的看到砚台里的墨开始凝了……
“咦？怎么会这样？”
裴瑾之瞄了瞄，抿了抿唇，他的端砚……
她知道那一块砚有多贵吗？这么粗放的磨来磨去的……
“放下。”
“嗯？”
“让你放下！”
又，又生气了……
挽碧吓了一跳，几乎是立即丢下了手里的砚台……
正巧她这么一丢，砚台落到墨汁里，把几滴墨汁飞溅起来……
几滴落在桌面上，几滴落下……裴瑾之的手背上。
裴瑾之又开始黑脸了……
挽碧心里一惊，连忙伸手去抹裴瑾之的手背，可是没想到却越抹越黑……
本来只是几点黑色的，现在却是一大片了……
挽碧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幕，有些不敢置信，她，她刚才都做了些什么……
抬头，裴瑾之的脸色是从未有过的……难看。
挽碧默默的后退了一步，讪讪一笑，“我，我不知道，会是这样的……”
刚刚她很心急，手就直接抹上去了……
现在她的手里也是一片的漆黑……
“你……”裴瑾之气极。
挽碧讪讪的为自己辩解，“我的手心也全黑了……”
她也没有怪他，他用得着那么的生气吗？
裴瑾之脸色不善的扫了她一眼，“你说什么？”
挽碧撇撇嘴，心里却在嘀咕，明明就是，他也太小气了……
“竹叶。”
竹叶在门外应了一声，“公子有何吩咐。”
“打一盆温水来。”
“好。”
温水不多时就被竹叶端进来了。
裴瑾之挽起袖子走到水盆前的时候，挽碧也默默的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