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伯纳德自己都感到惊讶,为何在这种时候他的头脑会如此清晰。
他的直觉——那直觉在过去的许多年里帮过他很多——告诉他,那扇应急大门是被人刻意锁住的。
“可是,参议员先生——”
牧师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新的爆炸开始了。
伯纳德只看到了一阵红光,耀眼的红光,然后一团火球擦着他的脸颊射了过来,牧师的脸凝固在了那团红光里头——那团火球其实不过是块碎片,也许是木制画框的某个部分,火焰包裹着它,直接从牧师的眼眶处插进了他的脑子。
“噗……”
伯纳德甚至还能听到那一声细小的,湿润的声音。
牧师就站在那儿,他的身体僵直,好像他的灵魂还在那具驱壳里负隅顽抗了一小会儿,然后,他的头发和长袍都被溅落的火星点燃了。他就是燃烧的火炬一样砰然倒了下去,身体在鲜红色的光芒里细细的抽搐着。
参议员踉跄着后退了几步,他呆呆地看着牧师的尸体,感到一阵恍惚。
这不是正常的火焰……
他听到自己脑子里有个声音在对他说。
这是一种惩罚,惩罚他和魔鬼做的那些交易。
他想。
大概三秒钟之后,参议员跌倒了,在他跌倒的同时,一块漂亮的水晶玻璃从半空中掉了下来。
那是一块很大的玻璃碎片,非常沉重,它落在了参议员的身上,只用了一瞬间,就将参议员精确从躯干地中间切成了两片,左脸和右脸,左半身和右半身,左腿和右腿……以巧合来说,这种精确的切割无疑是一种奇迹,但令人遗憾的事情是,参议员的尸体被找到的时候已经被后续的大火和爆炸严重的焦炭化,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体曾经是多么精确的两半。
而在那块玻璃从天而降的同时——加尔文正站在那间大厅被锁住的应急门的外侧。
他看着从门缝中伸出来的手,养尊处优的手掌,手腕上昂贵的手表,手指上价值连城的珠宝,逐渐发青的皮肤和大量的鲜血……最开始伸出来的胳膊总是非常有力气地挣扎着,企图用手指抠开铁链上的铜锁,但是用不了多久,伸出来的胳膊便会渐渐地耷拉下去,鲜血从碎裂的指甲下面流了下来,在厚实的地毯上留下了暗色的血迹。
一切都像是在做梦一样。
加尔文用手指摩挲着铜锁的钥匙。
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热气从大厅那一头源源不断地涌动出来,让加尔文的脸颊皮肤感到十分干燥和刺痛。陆陆续续的爆炸声从教堂的各个角落传出来,有一些非常响亮,而有一些则稍微遥远一些。
加尔文在之前的清洁用品储存室里头找到了大量的清洁用剂——深蓝色瓶身,黄色的标签,加尔文没有错过那上面对清洁剂易燃性的警告。
他没有浪费哪怕一滴清洁剂。
第113章卷一·完结
就像是在地狱中一样。
整个空间都被人类凄惨的哀嚎和忽高忽低的爆炸声包裹住了,加尔文站在原地,感受着散发着恶臭的黑烟和几乎要将人皮肤烫伤的热浪。
他觉得自己应该感到悲哀,但是那种悲伤的情绪却被什么东西封锁在了他内心的深处,事实上,在这一刻留他的思绪和情感都像是被厚厚的橡胶裹了起来。那种叫做灵魂的玩意儿似乎也被橡胶裹了起来,那玩意正在加尔文的身体里慢慢的死去。
“爸爸要是看到这一幕,应该会生气的。”
他听到自己脑海里有个声音在喃喃地重复这句话,在想到霍尔顿医生的时候,他的身体忽然变得沉重了起来,关节和肌肉的疼痛让他行走的时候身影有些踉跄。
这绝对不是一个轻松的晚上,降临派有自己的安保力量,最开始被杀死的那个医护人员之前企图呼叫的大概就是他们。加尔文从两名落单的安保人员身上拿到了枪支和足够的子弹。
而你要知道,点燃一场杀死上百人的大火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更何况在搬运清洁剂,将助燃剂倒入大厅周围的通风系统时,加尔文也并不是没有遇到其他因为感觉到不对劲而赶过来的降临派成员,其中有几个人是牧师,还有一些人大概只是普通的工作人员……当然,对于加尔文来说,两者并没有太多的区别,毕竟他对于他们的反应都是一致的——开枪,射击,然后杀死他们。
加尔文不太记得自己究竟杀死了多少人,当他迈步跨过那些从伤口处往外喷着血,身体依然在微微抽搐的死者时,他并没有感到特别的反感。
人类的尖叫,爆炸的热度,血的温热……一切都是那样的清晰,但是对于加尔文来说,这个世界就像是一场不那么让人愉快的噩梦,而他正清醒,无法控制地陷入到这场梦中,无法醒来。
“……m15,我们抵达位置了!主祭厅发生了火灾。”
男人对着对讲机的声音让加尔文慢吞吞地回过了神,他偏过头朝着声音发来的方向望去。燃烧的黑烟让连接着外部回廊的通道里一片朦胧。加尔文只能看到一百英尺意外似乎有数名人影正在晃动。
加尔文垂下了眼帘,一只手按上了以色列乌兹微型冲锋枪冰冷的枪身。虽然并未见到那些人的确切面貌,加尔文却已经可以在脑海中勾勒出那些人的模样——他们每个人都穿着深黑色的作战服,只在领口的位置镶嵌着金色的十字架,而若是他猜得没错,那些人手中的武器也与他手上的一模一样。毕竟这把冲锋枪就是加尔文从他们的同伴手中得到的。
这些人大概是雇佣兵——或者说外包的保全公司成员,加尔文不知道作为降临派为什么会在自己的教堂里布置这样多的武装人员,他们中间大概有一些是无辜的人,就像是这片土地上每天勤勤恳恳夹着公文包去上班的工作人员一样,来到降临派的宏伟的教堂里,穿上古怪的黑色制服,别上十字架,扛起手中的冲锋枪——对于这群人来说也不过是赖以谋生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