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魔鬼的低语,加尔文可以肯定那就是红鹿现在声音。
“相信我,我可爱的加尔文,你若是真的能够让他们从那种浑浑噩噩的疯子转变为正常人,那些可怜的小家伙们才是真的堕入了地狱——我的‘门’正在蠢蠢欲动,想要为他们敞开。”红鹿顿了顿,他专注地望着自己怀里的加尔文,然后微微低头,他伸出舌尖,舔去了对方那一滴缓缓渗出眼角的眼泪,并且因为那微咸的味道战栗了一下,“他们都犯了重罪,你不会想要知道在约书亚的蛊惑下他们究竟对自己身边的人做了什么。能够变成光明生物已经是你对他们最大的慈悲与怜悯。”
“是这样吗……”
“当然是这样,你在拯救他们。”
加尔文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掩住了他眼底的神色。
“我真他妈怀疑这一点,但是……”
他轻声嘀咕道,并没有把“但是”后面那句话说出来,而红鹿也理所当然地没有追问。
……
在红鹿的安抚下,加尔文显得镇定了一些。
他们两个人又一次地开始了自己的行程。加尔文带着红鹿穿越了小半个城市,在太阳落山之前抵达了一间破败的房子前。
“这里?”
看到熟悉的建筑物,红鹿不由带露出了些许惊讶的神色。
在紧闭的铁门上方,偌大的霓虹灯早已被砸得粉碎。棕红色的砖墙上布满大量的涂鸦,火烧的痕迹让原本就称不上气派的建筑看上去愈发凄凉。而就跟一路走来遇到的场景一样,这里也游荡着许多降临派的疯子——现在还能保持行动能力的人大多属于那种身体健壮的类型,他们精神异常亢奋,赤身裸体,身体上布满脏污和血迹。他们在废弃的车子扭动着自己的身躯,像是某种让人无法理解的舞蹈。
加尔文一如既往地走上前去,熟练地将那些人转变为了无害的光明生物——在枪店前面他多少还透露出了对自己的这种行为的困惑和忐忑,但到了现在,哪怕是红鹿都没有办法再从加尔文的身上窥察到任何多余的情绪。
等到一切平静下来之后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
加尔文和红鹿肩并着肩,站在铁门之前。
红鹿侧过脸,看着加尔文。
他的天使已经将翅膀收拢在身后。加尔文看着熟悉的大门和台阶,露出了一丝仿佛是怀念的神色。
在这里做一名不合格的调酒师的那一段日子,是他生活里格外难得的平静生活
“离开这里的时候,我以为我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加尔文喃喃低语道。
他甚至犹豫了一小会,才慢慢地推开了那扇门——
门锁早就已经被破坏了,酒吧内部也早就经过了洗劫。这里曾经聚集着不少客人,其中大部分都只能算是社会的渣滓,他们的心灵破碎,人生一塌糊涂,只能日复一日得呆在这间地下酒吧里喝着廉价的烈性酒吹着牛皮说着故事。而现在,这个地方已经彻底地消失了。
光是看酒吧的外部就足够糟糕,但实际上酒吧内部的受损却比外面眼中许多倍。那些过时的桌椅如今只剩下焦黑的木头框架,七零八落的散落在地上。尸体并不多,大概也就是一两具的样子(又或者有更多,但都被压在了其他烧毁家具的下方),全部都烧得黑漆漆的,躺在地上。
加尔文甚至都没有去细想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大概在于酒吧内部的空气多少算得上清新——燃烧带来的浓烈焦味的当然不算好闻,但比起尸体,血液还有人体排泄物混杂在一起的共同发酵味,前者至少属于可以忍耐的范畴。
加尔文慢慢保持着大门敞开状态慢慢得走向了酒吧深处,火灾最严重的位置位于整个空间靠近门的区域,吧台倒是没有完全被烧毁,只是被熏得漆黑。
曾经的酒吧员工熟视无睹得绕过了一些焦黑的木料绕到了吧台后面,他用脚尖在那些灰尘和木头碎片里踢了踢,翻出了地板下方的暗格。
他从暗格里翻出了几瓶完好的酒瓶,然后将其中一瓶递给了红鹿。
“我以为我可以在这里为你调一杯好点的酒。”
加尔文冲着红鹿苦涩地笑了笑。
红鹿冲着他做了一个鬼脸。
“我很爱你,亲爱的,但是那杯莫吉托就算了——”
很显然他们两个人都想起了那场混杂着谎言的初遇,而在那个时候,加尔文可不知道自己会与那个看上去天真无邪的艺术系大学生产生那么深的交集。
红鹿用外套擦了擦吧台上方的黑灰,然后坐了上去。
他的一只手拿着酒瓶,而另外一只手端着枪,枪口始终对准大门。
“所以,你觉得红胡子会来这里?”
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