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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玉锦年纪还小,等她更大一些,便更会又牡丹雍容之姿。
  萧玉锦手指按住了琴弦,缓缓说道:“安公子出身寒微,可能一开始受人轻鄙,又知晓一些旁人绝不会知道的绝妙诗作。所以当初,他以此扬名,赚取了人生第一笔声望,以此为资本雄踞一方。”
  有些话,萧玉锦没说出来。
  所谓英雄不问出处,这不问出处有时候指的不是英雄出身低,而是赚取第一桶金的手段没那么干净。他们或者靠岳家,或者用一些见不得光手段。等事业做大了,才开始要脸,开始塑造自己良好的个人形象。
  “这些也都罢了,都是旧日的事情。这些年安公子也没有再写诗,他心里知晓,这些不光彩,不好。若他是枭雄之才,就该跟过去种种做切割,从现在开始走向正道。其实津州虽有一些流言蜚语,以他地位,便是不理会又如何?可是他,终究是个沉不住气的人。”
  如果一开始,安雪采是为了在这世道上立足耍弄一下手段,那么现在就不一样了。若说之前安雪采还可以归咎为饥饿的人偷面包,为了自己攒声望。可他在何园再次装逼,说明他不以为耻,那也不是为了在这个世道好好活下去,他就是抄袭上瘾罢了。
  所谓一方雄主,那些诗情也不过是锦上添花,算不得真正要紧。
  津州百姓喜欢这个地方,是因为安雪采治理得还不坏。叶凝霜跟安雪采过不下去,也并不是安雪采没有再写诗,而是安雪采对她太刻薄了。
  可谁让安雪采想要打脸呢?有些不必要做的事,他却会做。
  萧玉锦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点评安雪采,如此冷静做市场评估,冷静得不带丝毫杂质。
  然后她忽而清醒过来,觉得自己之前那般激动,终究是因为之前太过于真情实感了。
  安雪采是个有能力的人,可这样的人在萧玉锦身边实在太多,这甚至算不得很有特色。
  他们都是野心勃勃,唯我独尊,老谋深算。
  抛开了滤镜之后,安雪采既没有动人的爱情,也没有真正悲天悯人的情怀。萧玉锦吃的也不过是假人设,故而方才那么真情实感。
  就好像安阳王妃说的那样,萧玉锦将自己内心的渴望,都投射在安雪采的身上。
  她希望这个世界上有正直、善良,对爱情赤诚,对世界充满悲悯的人。
  这样想着时候,萧玉锦忽而觉得连恨也不必。
  这么几日下来,萧玉锦内心的怒意也淡去了不少,整个人变得缓和起来。她突然觉得这一切,没有什么意思。
  伴随自己对安雪采爱意的消失,现在萧玉锦恨意也没剩多少。
  萧玉锦止住了琴声,禁不住轻轻抬头:“城主,我想离开津州了。”
  若说对安雪采抄袭的惩罚,在萧玉锦看来也差不多。安雪采大约也不会束手待毙,可接下来的,终究不过是口舌官司。
  一番发泄之后,萧玉锦也觉得没意思起来。
  安雪采的名声就算是在地上踩烂了,可说到底终究不过是抄袭起来。
  慕从云蓦然微微一笑,轻轻嗯了一声,说了一声好。
  留在此地,是没什么意思。
  萧玉锦知晓他前来别院,是为了震慑旁人,以防别人伤及自己。这些她是懂的,故而心中生出了感激,更觉得自己欠下了慕从云的人情。
  不过在萧玉锦离开时候,又有一件事情搞起来。
  马车滚滚,就将要形势出津州。
  一道小小身影,却是摇摇晃晃,跌跌撞撞的向萧玉锦的马车掠来。
  那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女孩子,浑身是伤,看着极为凄惨。
  咚的一下,女孩子栽倒在萧玉锦的马车跟前。
  萧玉锦听到了外边的骚动,微微一怔,顿时也是掠下了马车。
  她衣衫华贵,却不避污秽,伸手握住了这小孩子的手。
  这女孩儿的伤可谓是极重,萧玉锦只不过匆匆一瞧的,都是触目惊心。
  那么小一个小孩子,被人揍得那么狠。
  小孩子脸颊肿起,眼睛眯起了一道细缝。萧玉锦动作已经十分温柔,可是对方仍然低低的痛呼一声。
  那小孩儿手指骨竟已经碎裂,又紫又胀。
  萧玉锦先是震惊,旋即一股子怒意顿时熊熊的在她肺腑间燃烧!
  这小孩子就是小雀。
  兰安把她拿去在别的孩子面前殴打,他以为这孩子已经死了。
  可小雀却是个机智丫头。她年纪不大,可却有着一股子忍耐力。她忍着痛,在被人踩断肋骨时也一动不动。那些人以为小雀已经死了,还把“尸首”仍在在被囚小女孩儿跟前。
  后来她得了一些帮衬,从河水里挣扎逃出来。
  好巧不巧,她撞见了萧玉锦。
  兰月娥本来令人暗中窥视萧玉锦,她立马就感觉事情不对。
  她隐隐觉得事情只怕不妙,故而当机立断,传出讯息令下属将那些“货”处理掉。
  只怪郑贵妃催得急,兰月娥一时图方便,还留着那几个孩子,准备等风头过去些再送出津州。
  如今兰月娥自是后悔不已,只怪自己是穷人家出身,一向节省,不舍得浪费。
  她这股劲儿平日里还好,如今却存下把柄。
  可兰月娥也是迟了。
  这些日子,杨鸽那样跟安雪采掐,也分去了兰月娥的注意力。
  她把精力都放在了安雪采的身上,为安雪采几番筹谋,为安郎流言蜚语操碎了心。
  这一不小心,兰月娥就把自己给忽略了。杨鸽本来定位得差不多,这么一闹,顿时将兰月娥密宅寻到,将兰月娥下属控制起来。
  萧玉锦将雀儿安置在别院,给这孩子请了大夫。
  她心中翻腾了惊涛骇浪,念善会那边传来消息,可就算已对安雪采彻底失望,萧玉锦也仍是要慢慢消化。
  她以为安雪采是个卑劣的俗人,抄诗扬名,虚伪罢了。
  可没想到安雪采居然沾染这些。
  杨鸽审了几个下属,带头的兰安犹自嘴硬,底下的人却都招了。这些孩子会送入皇宫,是郑贵妃要的货,乃是张道爷炼丹用的东西。张罗这些的是兰月娥,她是朝廷红花卫的密首之一,与郑贵妃素有旧交。
  身为安阳王府的公主,萧玉锦也隐隐觉得安雪采对皇室并不恭顺。当然如今陛下年纪大了,有些昏聩,萧玉锦对这位天子也就那样儿。宫中龌龊,萧玉锦也知晓一些,一向远远避之。
  这样一个人,萧玉锦没想到他竟掺和宫中龌龊。
  她隐隐觉得不合理,可事情真相似乎就摆在眼前。
  那些小孩子都被救出来,虽然受了些惊恐,幸喜身子并无大恙。
  兰月娥那些下属并不是好人,不过张道爷要的是处子之血,加上兰月娥御下又严,使得他们也不敢作一些畜生似的事情。这些孩子只要不像雀儿一般乱跑,倒也没吃多少皮肉苦头。
  她们也见过兰月娥两次。那菩萨一般温柔的女郎待她们甚是和气,甚至还会分些糕点,令下属少动粗。
  那般容貌风韵,见过也难忘。
  而兰月娥却是安雪采的外宅。
  这些事情,当真与安雪采无关吗?
  萧玉锦隐隐觉得这些不像是安雪采的个人风格,可事到如今,这又哪里说得准?
  安雪采若当真不想沾染那团烂事,就不该纳兰月娥为妾,还有一个儿子!
  这么想着时候,萧玉锦慢慢的攥紧了手掌。
  这些也是萧玉锦好感度掉负之后,杨鸽特意补刀告诉的。
  在这之前,安阳王府也探了一些消息,不过那时萧玉锦没往心里去。因为安雪采一开始就给她埋怨过,说他出身寒微,总是有人诋毁。
  萧玉锦以前不觉得,现在却看出安雪采有可能是故意的。
  更何况兰月娥是什么样,安雪采也应该听人提过,绝不至于如此的糊涂。他那样子的人若真不屑兰月娥的所作所为,便该与兰月娥划清界限。安雪采也不是虚以委蛇,而是连儿子都生出来。这一切,都让萧玉锦感到肮脏与龌龊。
  这样一个人,从前在自己心里却是那般的光芒万丈!
  更何况,她救下的雀儿也醒了过来。
  雀儿那时被打得要死了,却被扔在被掳女孩子跟前,以示警告。
  不过见她没死,那些女孩儿也没声张。有人撬开了她嘴,塞了一片参片,给了她一个香囊,告诉她自己是城西张家药铺的莹儿。若有机会,便替她问候一声。
  雀儿是买来的,故而那些人处理她时也疏忽,也就往水里一扔。
  雀儿结结巴巴将话说完,便轻轻的将香囊放在萧玉锦的手掌心。
  她自然也见过兰月娥,那时候兰月娥还亲手喂她吃桂花糕。
  兰月娥温柔而美丽,就算杀人,也是一副观音般的模样。这样子的人,自然会令人印像深刻。
  萧玉锦心中也是发颤,安雪采真和这些无关?
  怎么说兰月娥也有双重身份,也算是朝廷那边的人。她除了服侍安雪采,大约也是要替朝中权贵干活。
  然而萧玉锦心中疑窦不断加深,心下对安雪采生出浓浓疑虑。
  安雪采原本盼望对自己诗才的置疑声音低下去,谁料想那声音非但没有低,竟还愈演愈烈!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津州失踪女孩的事情竟以不可思议方式扯下来。
  年前津州时有孩童失踪,那时安雪采将这些都推给念善会。那女拐子出面指证,对念善会名声伤害也是极大。只不过事到如今,这一番推诿,竟让寻出来的小孩儿指出安雪采的那个外室。
  原本没压下去的抄袭风波,如今更好似添了一把烈油,火辣辣的越烧越旺!
  说到底他们居于此地,安雪采的诗才存疑,不过是一场谈资。
  然而安雪采若当真拐带治下孩童,用以讨好权贵,只怕津州治下也是人人自危。
  这时候津州百姓方才生出惊惧之意,有人更恳求萧玉锦这位公主暂留津州,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之前安雪采只是让人觉得可笑,现在他却令人觉得可怕。
  事到如今,津州百姓方才觉得念善会此刻还留在津州是一件幸运之事。
  若无此监督,谁又能知晓安雪采私底下会做出什么事情。
  当然这件事情,安雪采还真有些冤枉。
  他自然从未结交过京中权贵,反而对大胤皇族有那么一些很不好的想法。
  在安雪采瞧来,还是自己当皇帝比较爽。
  他怎么也没想到兰月娥居然会做出这样子的勾当,竟私下贩卖孩童,做出此等令人不齿之事。
  一想到那些小孩儿,安雪采也禁不住升起一缕呕意,不免心生厌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