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我在你心里的位置,仅仅只是朋友吗?”
云梦侧过头,白皙的鹅蛋脸上挂着两行清泪,在橘黄的灯影下更显凄美。
陈小川心头一震,抬手想要为她抹去泪痕,可手指刚动,却是蓦然僵硬在了半空。
“陈小川,我明白,我已经配不上现在的你了。”
云梦背过身去,凄然笑道:“朋友也好,至少,我还可以见到你。”
陈小川默然,半晌才低低吐出三个字来。
“……对不起。”
“你不必跟我道歉,喜欢一个人,那是我自己的事情,与你无关。”
云梦反手抹去泪水,强颜欢笑道:“我感到很幸运,今生遇到了你。”
说完这话,云梦再也压抑不住心头的伤感与失落,掩面奔出了热闹一片的聚会厅。
从第一次在那家私房菜会所见到陈小川,她其实就沦陷了。
而那个时候,陈小川只是个为陈家村药材种植基地,而四处奔走的普通乡下青年。
之后,他成了剧组的武打替身,和云梦见面的机会也多了起来。
再然后,便是那钢索断裂之时,绝望之中,那奋不顾身的一跃而下。
湘江的千里漂流,瓦寨的休闲时光,还有方圆山庄的拍卖会上,那大放异彩的一夜。
在云梦的见证之下,陈小川一步步走到如今的位置,已经成长到需要云梦所仰望的大人物。
蓦然回首,她才发现,曾经有无数个机会摆在面前,她却一一错过了。
到得如今,情根深种,往事却难再回头。
是的,想想当初,陈小川不过是个陈家村的乡下村医。
而她云梦,却是堂堂的国内一线红花,坐拥千万级粉丝的大明星,家喻户晓的收视女王。
更是金陵云家的千金大小姐。
如此优秀的一个女孩,凭什么要主动向你陈小川靠近?
然而与陈小川接触越多,云梦便越是心惊,这个乡下村医的成长速度,实在太让人吃惊了。
等到她想要主动靠近对方,却是豁然发觉,两人的位置已经天翻地覆。
那个曾经需要仰望她这个女明星的乡下村医,如今成了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连帝都的那些世家大族,都需要送礼结交。
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后悔药。
空无一人的走廊角落,云梦卷缩在墙角,哭得撕心裂肺,泪如雨下。
她恨,恨自己的矜持与软弱。
要是早点放下身段,向陈小川敞开心扉,或许两人早就突破了朋友关系。
有些东西,有些人,一旦错过。
再转身,他便已经,消失在了茫茫的人海。
“……”
聚会厅内,躁动的音乐震得陈小川耳朵嗡嗡作响。
他神色复杂,转过头,抓起桌上的半瓶红酒,猛地灌入喉头。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今晚的月色隐隐透着股血红。
一如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情愫。
与此同时,湘西十万大山深处。
青苔丛生的岩壁对面空地上,站满了竹山教的众人。
这些人神色肃穆,眼含激动,身体都在抑制不住的剧烈颤动。
三十年,距离上次竹山教教主殷虚闭关,已经过去整整三十年。
在这三十年当中,竹山教如同过街老鼠一般,被武道界的各门各派穷追猛打。
至此一蹶不振,龟缩在这湘西的十万大山深处,再也不敢公然行走于市井之中。
门徒忍气吞声,教内长老们更是灰头土脸,在武道界抬不起头来。
可是就在这个血月当空的夜晚,竹山教苦苦忍受了三十年的磨难,即将烟消云散。
因为他们的教主殷虚,即将破关出世。
场中一片死寂,只有那拼命压抑的低低呼吸之声,淡不可闻。
眼看那轮边缘发红的月牙,一步一步,慢慢爬上天幕。
就在这时,原本毫无缝隙的整块巨大岩壁,蓦然出现了蛛网般的纹路。
咔擦,咔擦。
下一刻,岩壁轰然破碎,一股陈年腐朽的尘土气息迎面扑来,熏得人难以呼吸。
但竹山教众人却是激动万分,轰然朝着黑黝黝的岩壁洞口拜倒在地。
“恭迎殷老教主出关!”
众人齐声高喊,声震洞顶,在这山腹中传出老远,惊得洞外树梢上群鸦呱呱振翅惊飞。
“……三十年了,我殷虚,又回来了。”
一道悠悠的嘶哑嗓音响起。
飘忽的灯影下,一个枯瘦如柴的挺拔身影,缓缓走出了崖壁上怪兽大口般的破洞。
那竟是个黑发披肩的中年男子,面容清瘦,星眸剑眉,长相颇为清逸俊雅。
他的身上原本穿着一袭白袍,在三十年的岁月侵蚀之下,此刻缓缓迈步之际,化为了片片碎屑,不断坠落在地。
“都起来吧。”
早有等候在一侧的竹山教门徒走上前,将崭新的白袍为男子穿上。
他淡淡说完,那双狭长的眼眸依然古井无波,随意在场中扫视了一番。
可这平淡至极的目光,却是令竹山教众人头皮发麻,好似被利刃袭面一般让人心生惶恐,越发的惴惴不安。
所有人都拼命埋低头颅,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气场,这竟是唯有传闻中天阶武道高手,才有的威慑气场!
中年男子披着白袍,在崖壁上随手折下一截枯藤,然后将满头长发,在脑后挽成了个松松垮垮的发髻。
“鹿放翁何在?”
他平静问道。
“回禀教主,鹿长老他,他已经羽化登仙了。”
半身残废的鹤松龄坐在轮椅上,被人推到了中年男人面前。
见到这个曾经光芒万丈的男人,鹤松龄激动万分,泪如雨下,俯首痛哭道:“教主,请您为鹿师弟报仇!重振我竹山教!”
“你被何人伤得如此严重?”
望着浑身上下满是可怖伤疤的鹤松龄,名叫殷虚的中年男人有些愠怒。
他伸出手,缓缓从鹤松龄那一身疤痕上拂过。
下一刻,无数细小的弹片径直从鹤松龄体内溅射而出,深深镶入了对面的崖壁里。
“多谢教主为属下疗伤,再造之恩,没齿难忘!”
鹤松龄大喜过望,只觉浑身伤痛竟是去了十之七八,激动之下,他缓缓撑身站起,一头向殷虚拜倒在地。
“三十年了,本座最后一次闭死关,终于恢复了所有功力。”
殷虚没有理会鹤松龄的感激涕零,仰头望着洞顶。
他大袖一挥,一股劲风猛然袭向那黑压压的洞顶。
咔咔之声作响,那厚厚的石壁,竟是在这一击之下,被破开了道碗口大小的洞。
一束隐隐泛红的月光泄下,笼罩住了负手仰头而立的殷虚。
淡雅出尘,飘逸绝伦,好似传闻中的谪仙人。
“也是时候,重新掌控这个灵力枯竭的世界了。”
话音落下,殷虚的身形倏然一淡。
在竹山教众人的眼睁睁注视之中。
他化为青烟一缕,豁然消失在了众人头顶上那道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