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湖本来就面积极大,站在岸边,望不到其尽头,只是隐隐觉得此湖一端与谷底山溪相连,另一端好像与山壁相连。
山谷四周皆山,而大湖几乎是三面环山,远远望去,仿佛是接山连壁无穷尽一样。
大泥鳅快速地游动,而天色很快就完全明亮起来,山壁渐渐接近,我看到大湖并未与山壁真正相连,两者之间还有一段两丈多宽的石岸,大泥鳅游到岸边,用胡须将我和阿秀轻轻放到岸上,然后沉如水下,不多时又翻滚了上来,似乎是极为兴奋。
阿秀郁闷地道:“看来大泥鳅根本没有听懂我们的意思,咱们要让它送咱们出去,它反而把咱们弄到了这里,前面是湖水,后面是山,还不如之前的地方。”
说完,阿秀朝大泥鳅做了个鬼脸,然后大声道:“大泥鳅,你真笨!”
大泥鳅忽然发出了一阵“呜呜”的怪声,然后拍拍大鳍,用十条胡须中的一条指着我们背后的山崖。
我和阿秀都扭头去看,只见山脚之下荒草丛生,并无什么出奇之处,再往上面看,一丈余高的峭壁之上隐隐有一个洞孔出现,洞孔周围却长着奇松怪树,枝叶繁茂,遮挡甚多。
我心中暗道:莫非大泥鳅就是要让我们看到这个洞孔吗?
我回头看着大泥鳅,然后伸出手指向峭壁上的那个洞孔,大泥鳅见状,连连晃动脑袋。
我心下了然,便对阿秀说道:“大泥鳅将我们带到此处,就是让咱们去看那个洞穴。说不定,洞穴深处便有出口。”
阿秀喜悦道:“要是这样的话,咱们就不用去钻那个污泥潭了。”
我看看那个洞穴,然后又看看峭壁,道:“好,咱们爬上去看看再说。”
说着,我便走到峭壁前,用手抓着山壁上的植物和石块,往上攀爬而去。
阿秀忽然上前,搂住我的腰,提气一纵,早到了洞口附近,阿秀一手抓在洞口,另一只手抱着我,让我爬进洞口里去,我略有些惭愧地挣扎着爬上去了,阿秀双手一撑,便也上去了。
进到这洞口时,我们才发现这洞口其实也不小,足能容纳成人站立,只是洞口枝叶挡得太严,所以从外面看起来很小。
我和阿秀一起走进洞内,发现洞内甚是干燥,而且微微有凉风透过,也不知风口在哪儿。我和阿秀走了有十几步,洞内便已经没有亮光了。
略走几步,阿秀点起一根火柴,照亮四周,更见开阔,忽然我瞥见前方似乎有一扇门,连忙抢上去。
火柴熄灭,我也已经摸到那门,触手冰凉,感觉沉重,却是一扇石门。
阿秀走到我身旁,我对她说道:“人造的石门,说明这里面有人住过。”
阿秀点了点头,使劲一推,那石门居然有所松动。
我“咦”了一声,说道:“我本以为这会有机关,不料还能推动。”
第136章 噬尸
阿秀和我一起用力,将那石门缓缓推开,一束亮光顿时从门缝中投射出来,我暗暗惊疑,随着石门越开越大,光芒也越来越盛,等石门完全打开之后,我赫然发现,门内是一个面积极大的石室。
阿秀忽然叫道:“元方哥哥,你看那墙壁上有会发光的石头!”
我仰面一看,这才发现室内那亮光并非是阳光,乃是从石壁上镶嵌的巨大绿玉发射出来的,那绿色玉石共有八块,四面墙壁各镶嵌两个,每块都足足有人头大小,其所发射出来的绿光幽幽透亮,色泽温和,居然将石室照的别有一股温馨的气息在内。这些绿色玉石肯定都是世上罕见的宝石,如果能取出定能价值连城!
这到底是个什么所在?
“元方哥哥,那里有个人!”阿秀忽又叫道。
我往室内看去,只见靠近石壁处的地面比我和阿秀所站的地面高出半尺来,上面铺着一张白色石床,一个人影端坐其上,一动不动。
我吃了一惊,待看到那人睁着眼睛,死死地盯着我和阿秀时,我更是有些心慌,当看见石门时,我就预感到这里面可能有人住过,但是进来时,我嗅到这里面的各种气味,霉味最浓,腥味最烈,根本没有任何生气存在!
但我没料到会有人就坐在这石室之内!
能有这般手笔的人,必定不是寻常人物,所以我心中稍稍惶恐,当下赶紧拱手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们不知道这里还有人住,冒昧打扰了!”
说罢,我微微低着头,两只眼睛悄悄地往上看,那人居然仍是一动不动。
我诧异地抬起头,和阿秀面面相觑,阿秀说:“这是个假人?”
我静默片刻,凝神细听,却听不见任何动静,呼吸、心跳皆不可闻,我心中一动,暗道:“难道是个死人?”
我对阿秀说道:“你站在这里别动,我过去看看。”
阿秀说:“咱们一块去,你不会武功,万一这里有什么暗器机关,你就危险了。”
我心想也是,便点了点头。
石室内的摆设十分简单,除了几张石桌、石凳以外,便只有那张石床了。
我留意地看了一下,石桌上放着一叠衣物和几本书册,似乎还有些笔墨,除此之外,几乎没有别的什么东西了。
地上干干净净,连烧火的灰烬都没有。
地面和四壁都是清一色的石头,浑然一体,我细看之下,并无任何人工斧凿的痕迹,所以我猜测这其中暗藏机关的可能性很小,当然,如果真有什么机关的话,那也只能说明这个人的机关之术实在是太高明了。
我和阿秀缓缓地向前走去,每一步的步伐都很小,走路也很轻,而且每走一步都会留意地面以及四周的变化,我可不想掉落悬崖大难不死后,反而死在这么一个无名的洞穴之中。
大约走了十步之后,我们距离那人只有一丈多远了,他的衣着相貌我已经看的看清楚。我对阿秀说道:“先不要动,咱们看看再说。”
阿秀“嗯”了一声,便站在我身边不动。
我仔细地打量起那人来,他身材甚是颀长,虽然是坐在那里,但却要比站着的阿秀要高。
阿秀身高在五尺左右,也就是一米六七左右,那人如果站起来,身高或许还要比我高半头。
他浑身穿着一件似麻非麻,似绸非绸的长袍,立领直身,偏大襟扣,下摆左右两侧都开着衩,我暗暗诧异,这衣服倒是罕见。
那人须发都很长,半黑半百,而且不甚整齐,好像经年未曾修理过一样,额头宽阔,双眉粗浓,一双眼圆圆睁着,虽然眸子漆黑,但是却无光亮,两颊瘦削,面目刚毅,犹如斧刻。
我和阿秀愣在那里,阿秀喃喃道:“这是个雕像吗?栩栩如生一般。”
我盯着那人的脸,不知怎的,心中自然而然地升起一阵亲切之意,好生奇怪。
再看他的鞋子,一双墨色长筒靴露在长袍的下摆之下,整体看上去有种说不出的干练。
忽然间,我瞥到他的身后,只见一根粗大的辫子垂在肩上,我豁然一惊,再看他的衣服和鞋子,登时省悟,我叫道:“他是清朝遗民!”
“什么?”
阿秀也吃了一惊,道:“你怎么知道?”
我指着那人道:“你看他的头发,虽然前面是长发披散,可脑后却拖着一根大辫子,再看他的衣服、鞋子,明明就是清朝易服之后的长袍和长筒靴!”
“那他是个死人?而且还已经死了很久?”阿秀问道。
我沉吟道:“清朝一九一二年灭国,算起来至今有八十九年了,也就是说这人至少已经死了八十九年。”
阿秀脸色一变,道:“这里没有隔绝空气,他居然在这里死后近九十年而尸身不腐?”
我点了点头道:“保持尸身不腐,并非一件简单的事情,这人是个高人!”
阿秀说:“会不会是他的床有问题?”
我想了想,道:“走,再上前看看。”
阿秀把手轻轻握着我的胳膊,我们缓缓地往前走去,刚走两步,刹那间,平地忽起一阵旋风,卷起地上无数尘沙,我和阿秀骇然变色,连忙后退,那怪风却不止,呼啸更甚,而且隐隐有呜咽凄厉之音。
《义山公录·相篇·相音章》说:“似出自棚厩,嘶于马嘴,凄绝而声虚,音高而韵断,是为促音!无迹可寻处,乃主大凶!”
我的心猛然一紧,蓦地里却听见“砰”的一声打响,急回头看时,只见石门已然关闭!
果然有鬼!
我额头上的冷汗涔涔流下,阿秀抓住我胳膊的手也越来越近,显然是心中有些害怕,我暗暗后悔,无缘无故进这个不知底细的洞穴干嘛?
事先已经万般小心了,居然还是着了对方的道儿,而且对方还是个死人!
“元方哥哥,怎么办?”阿秀小声问道。
我看了她一眼,只见她脸色惨白,眼中有些惊恐之色,可见她虽然身负武功,但毕竟还是个女孩子,女孩子对一些事情的恐惧是本能的。
当然,江灵那丫头是个例外。
我拍了拍阿秀的手背,示意她安心,我说:“他是个死人,咱们还活得好好的,干嘛怕他?况且我也相信大泥鳅不会害咱们,你说是吗?”
阿秀立即点了点头。
不料,我话音刚落,那风声促音居然渐小了起来。
我心中登时一喜,暗道:难道刚才就是个下马威,吓唬一些胆小的人莫要靠近他的遗体?
此一念甫出,风沙之中忽然钻出一个人影来,身着马褂长靴,拖着一条粗长的辫子,两眼外翻,面目浮肿,毫无血色,鼻子以下没有半块好肉,全都腐烂露骨,一看便知是个死人!
阿秀惊叫一声,狠命地抓住我的手,我隐隐觉得有股腐烂气味直透鼻中,是凶死之味,我既恶心又害怕,正自惊悚,那风沙中居然又钻出一具同样的腐尸来!
我拉着阿秀急往后退,恍然间又想起石门已经关闭,于是又转回身来,但此时,石室内的腐尸已经有了数十具之多,风沙渐渐停止,腐尸也不再冒出,而是机械呆滞地向我们合拢而来!
这是什么东西?
我虽然紧张,但脑海还是下意识地飞速转动,思考着一切与此有关的信息,《义山公录·邪篇》中记载着十种尸变之物,比如说僵尸、活尸、天尸等等,此前我都已见过。
眼前的这类尸体不是上述三种尸变之物的任何一种,因为僵尸行走时,腿部并不能打弯,眼前的腐尸行走却和常人无异!
活尸乃是人死之后七日内方能形成,眼前的这些腐尸都是清朝打扮,便是死了七千日也有了!当然不可能是活尸!
至于天尸,和常人无异,那是这等形状!
其余的贪尸、戮尸、昼尸、夜尸、血尸也都不是……
莫非是噬尸?
我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阿秀猛然间娇叱一声,一脚踹翻一个接近过来的腐尸,然后拉着我提气一纵,越过群尸,微微喘起气来。
随着这批腐尸的出现,石室内明显充斥着一股难闻的刺鼻气味,既像是霉味,又像是腐臭味,总之,十分难闻,而且有种捉摸不定的感觉。
腐尸们纷纷转身,继续朝我们靠近,其中一个走得飞快,伸手就要抓阿秀的脖子,阿秀飞起一脚,将其胳膊踢开,然后又在其小腹上狠命一踹,那腐尸立即翻滚了出去。
但翻滚之后的腐尸却并未受伤,稍稍一顿,便又从地上爬起来,朝我和阿秀围拢。
阿秀抽出一根火柴,“嗤”的点燃,那些腐尸看见火光,微微一愣,但很快,便又毫不畏惧地冲了过来。
阿秀急忙扔掉火柴,拉着我和腐尸们满屋子兜起圈子来。
好在石室颇大,腐尸们又笨,一窝蜂地往一个地方追,不懂分散包围。
所以腐尸们倒也一时追赶不上。
看此情形,我隐隐断定,这些腐尸十有八九便是噬尸!
第137章 死到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