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果真的,再有一次选择的话,她还是会义无反顾。
她到底太疲惫了,喝了半碗粥之后,又睡着了。
直到第二天天亮才醒来,其实她还没完全醒来,只是听见门外安安在问:“护士阿姨,我妈妈醒来了吗?”
跟着她一起醒来的还有傅远征,她的头枕在他的胳膊上,她只是稍稍一扭头,他就醒来了。
她抬眼看着他,他今天的脸色也还是不太好。
安安被白苏牵着进来的,傅远征去了浴室洗漱。
安安肉乎乎的小手攀在病床边,垫着脚尖,嘟着嘴给陆唯的伤口呼气,“妈妈,不痛。”
也许是劫后余生,也许是孕激素在作祟,陆唯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又不想被安安看见,就搂着她软软的身子,亲了亲她的脸颊。
可能是抱得太紧了,安安往后退了一步,像个小大人似的,仰着小脑袋说:“苏姨说了,妈妈肚子里有小宝宝,我要小心一点,别压到他们了。”
他们?
陆唯疑惑的看了白苏一眼,白苏笑了笑,走过来,拉住她的手,“是双胞胎,昨天你满身都是血被送进急救室后,医生检查了孩子的状况。”
恰逢傅远征从浴室出来,安安转身,小跑着过去,被傅远征掐着咯吱窝,抱了起来。
白苏正想说什么,傅远征就先开口了,“我去一趟医生办公室,你们先聊,别聊太久了,她还很虚弱。”
白苏到底没再说什么,微笑着说:“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但陆唯伤的不是脑子,她当然看出来刚刚白苏欲言又止,等傅远征出去了,她才问:“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白苏也没打算瞒着她,“昨天山上埋的雷没排干净,在半山腰的时候发生了爆炸,山体塌方,傅远征护着你,后背被掉下来的石块砸伤了,伤口有点深,不过他不想让你知道。”
陆唯的眼眶一红,难怪昨天他的脸色那么差,也难怪昨夜,她稍稍一动,他就醒来,她一开始以为他是警觉,但是门外都守着保镖,现在想来,是他的伤口太疼了。
还有一件事,白苏觉得还是隐瞒了比较好。
昨天陆唯失血过多,血库里她的血型的血正稀缺,要从其他医院调过来也需要点时间,尹少城当即就撩起袖子拉过护士抽他的血。
“城哥,你自己还病着呢!”何故的声音都拔高了。
可尹少城哪管得了那么多,陆唯生死未卜,还不如要了他的命。
陆唯的需血量太多,在其他医院血袋运送过来之前,尹少城被抽走了600cc,原本只抽了400cc,尹少城逼她继续。
“我要确保她万无一失。”
当时他的脸色苍白得白苏不忍看,他却叫他们在急救室门外守着,陆唯一有情况再告诉他。
离开之前,白苏回头看了一眼,高大英伟的男人虚弱虚弱的靠在床头上,眼里还有警告的神色看了她一眼。
后来,陆唯被从急救室推出来,尹少城已经离开了。
尹少城那个脾气…
白苏倒不是怕他,而是她觉得,尹少城既然不想让陆唯知道,还是就不让陆唯知道的好了。
这样,也好。
安安不能留在医院里,夜晚,傅远征关好病房的门,转身过来的时候,陆唯环住他的腰身,“让我看看。”
听见她有点哽咽的声音,傅远征的身子微微一僵,“没事的,一点小伤。”
最后,陆唯仍然没看到傅远征背后的伤口,因为傅远征用另一件事情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他的手机相册里,有一个男生的照片,男生看过去很年轻,大约二十左右,陆唯越看越觉得眼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尤其是那双眼睛。
…像,梁寒声。
陆唯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梁寒声的脸都是疤痕,完全看不出原先的容貌,可唯独那双眼睛,很别样。
“是景逸。”
陆唯一愣,才想起来他说的是谁,“你是说,当年在孤儿院的时候,总是明里暗里的要和你较量的景逸吗?”
陆唯对这个人的印象不深,因为她去孤儿院后的第二年,这个叫景逸的就失踪了,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只记得是个性格很阴沉的人。
傅远征点头,“他十多岁的时候,就开始杀人了,通过这种手段不停变换自己的身份。”
陆唯背脊一凉,但这一次啊,她听懂了,“梁寒声,就是景逸…”
难怪,他要和远征一争高低,即使在他仅存活在世上的最后几个月。
因为这是他的执念。
他和远征,就像现代版的周瑜和诸葛亮。
既生瑜何生亮。
景逸那种骄傲心灵扭曲的人,在处处落了下风之后,就想到给远征出血腥的难题。
原来,一切的因果,在那么多年前就已经种下了。
…
婚礼延迟了一个月举行,彼时陆唯的胎象也稳定了。
婚礼没有去国外唯美的地方举办,是在她和傅远征初次相遇的孤儿院举办。
孤儿院里的孩子们都去参加傅家包办的夏令营,所以院里几天前就清空了,张宋才有时间布置会场。
“我觉得戴这个好看。”白苏又从首饰盒里拿出另外一对耳环,给陆唯试试。
陆唯用手指碰了碰,满意的点头。
却是再抬眸,看见镜子里的尹少城的脸。
她回头,尹少城倚在门边,穿着白衬衣,黑色西裤,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白苏借故出去一会儿,给他们留下空间。
尹少城曾经幻想过陆唯成为他的新娘子,为他穿上白纱,然后挽着他的手,接受每个人的祝福。
漫天的烟火下,只有他和她。
但事到如今,他虽然承认自己没有办法真正的释怀,但陆唯是他唯一爱过的女人,他会祝福她。
他看着她的眼睛,淡茶色的凤眸里神色坦坦荡荡,“等会儿不能参加你的婚礼了,美国那边的新公司出了点问题,我得赶过去,”
尹少城真正将尹家洗白了,尹家的生意开始向国际发展,这是尹少城的宏图大志。
陆唯从来就知道,他有这么能力。
她微笑着点头,“学长,一路保重。”
尹少城看着她,心念微动,倾身抱了她一下,但很快,就将手松开,沉沉的看了她一眼,勾起唇角:“保重。”
他向着光的方向走,背影轮廓被镀上一层金色的光圈,一圈一圈荡漾在夏末最美的时光里。
有人看见尹少城离开了,带着一个七岁的小男孩离开中国,搭上飞往美国的飞机。
白苏再次进来,提醒她时间快到了,走出门外的时候,陆唯余光扫到拐角一道人影。
是顾小笙!
当晚,陆唯在后山听见顾小笙的尖叫声,当时以为她遭遇不测,后来才知道,她是被梁寒声砍了一根手指头,对她偷钥匙放走陆唯的惩罚。
顾小笙不敢走近,断了小拇指的手紧紧攥着,她就站在廊下,低着头,“陆唯姐,对不起,还有,恭喜你。”
白苏搀着陆唯的手,也回头看了一眼,有点意外,但又觉得,该是这样的。
陆唯微微一笑,“都过去了。”
婚礼的行程很简单,考虑到陆唯怀有身孕,一切从简,而陆唯几乎脚不沾地,都是傅远征抱着她走到哪就到哪。
晚上,傅宅安静了。
陆唯坐在梳妆台前,摘掉头饰和首饰,傅远征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礼盒。
是傅沥行送的。
傅沥行几天前就准备回国,后来身体忽然不适,所以临时取消了航班。
礼物是一套翡翠,陆唯识货,估价两千万不止。
其实陆唯在之前已经收到了傅沥行发来的信息,他的短信内容很简短,只有四个字【抱歉,陆唯】这个道歉,包含了两层的含义。
是他亏欠陆唯五年时间的煎熬,是他不能回来参加他们的婚礼。
要说之前还没完完全全放下原谅傅沥行,在收到信息的那一刻,陆唯才发觉,自己是完全的释怀。
床头亮着一盏等,灯光暖黄。
傅远征将陆唯揽在身前,他身上有沐浴乳淡淡的清香,胸膛宽阔,手轻轻的在她的小腹上抚摸,“累吗?”
陆唯摇头,笑着说:“我可能是最轻松的新娘子了。”
他低头,在她的耳廓边说:“我也有礼物送你。”
陆唯不知道是被他灼热的气息给炙烤的,还是因为这句话,脸红了红,“我们结婚,你送什么礼物。”
傅远征的手在她的肩膀上按了按,侧着身子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
“打开看看。”
明明不是第一次收到礼物,明明他们之前亲密无间,可陆唯不知道为何,心跳还是加速,咚咚咚敲得她胸膛鼓动,脸颊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
打开盒子,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红棕色的本子,金色的国徽下,赫然印着五个字——
居民户口薄
陆唯心跳一紧,一股强烈的酸意从心底冒了上来,她抓着盒子边缘的手指抖了一下。
她七岁就没了母亲,从此过上浮萍一样的生活,没有根,没有依靠,漂泊着,直到遇见远征,如今才有了这个家。
陆唯的呼吸轻颤着。
傅远征揽着她的手紧了紧,另一只手抓过她的手将户口簿从盒子里拿出来,按着她的手指,带着她,将本子掀开——
户主:傅远征
下一页,纸张之间的摩擦声,竟如此悦耳。
妻子:陆唯
下一页,他低头吻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