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这里来,教廷那边会有所怪罪吗?”犹豫了一下,娜塔莉还是开口问道。
“当然不会,只是革除教籍,又不是被流放了,你想什么时候过来就什么时候过来。”拉雪兹牧师一边说着,一边整理她的房间。
看着牧师忙碌的背影,娜塔莉哑然失笑,“不用这么麻烦,我打算明天就走了,又不会向小时候那样长住在这里。”
“什么?明天?”牧师愣了愣,然后继续埋头将一床鹅绒木纤维的被子铺到那张整洁的单人床上。
“……”
拉雪兹牧师嘴里嘟囔了些模糊不清的语调。
“您在说什么?”
“不,”牧师没有回头,“没什么。”
但没过多久,他还是扭头向娜塔莉说了一句:“有空记得回来一趟,教堂永远都是你的家。”
……娜塔莉哑口无言,她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汹涌的暖流在心中流淌而过,又涌上眼前,连视线都变得有些模糊起来。
……家……吗?
她一直认为自己是不可能拥有这种概念上的东西的,就像是一只无巢的飞鸟,只能终日在世上游荡,若是感到疲惫了就立在一支树枝上歇息一会后继续启程,不存在有可容纳自己的、温暖安全的巢穴,毫无目的,没有归宿。
干干净净的到来,自由自在的飞翔,最后孑然一身的离去,这就是娜塔莉想象中的自己的生命轨迹。
这里,这座偏僻的小教堂真的能算是她的家吗?其实在以前,即从有记忆以来到开始随着导师一同游历世界的这段时间里,虽然她一直都住在这件小房间里,但她从未认同过自己真正属于里,属于这座小教堂。
为什么呢?这应该算是所有被父母抛弃,在教堂里长大的孩子的通性吧。她们表面上看起与普通的同年龄段的孩子们别无二致,都喜欢玩闹,活泼而又莽撞,做任何事都不会首先考虑后果。
但其实,这些孩子们都十分的孤独,在喧闹散去,独自待在某个安静的角落里时,这种与生俱来发自内心的孤独就会从周围的所有黑暗之处弥漫而出,吞噬孩子们幼小的心灵。
她们与街上那些被主人家抛弃的流浪猫和流浪狗又有什么区别呢?流浪的动物们会被收容机构收养,她们又何尝不是被教堂所收养的无家可归者。
在日常的锻炼、学习和生活中,她们总会遇到一些来自普通人家的孩子,那时,她们就会十分敏感地注意到自己与普通孩子的不同之处。
所以在她们这些人眼中,自己从小长大的教堂不过是一处类似“动物保护和收养院”的地方,不会产生丝毫家庭的温暖与和睦。
但在经历过这么多事件之后,娜塔莉终于开始怀念起那些一去不返的日子,那段简单而且轻松的时光。这也是她为何要执着于回来这一趟的原因之一——记忆中并非是空无一物,还有一处地点是和她的生命已经无法割舍的。
现在,听到拉雪兹牧师用他那坦荡而又充满温情的话语说出“家”这个词,娜塔莉突然感受到了那种从不曾拥有过的温暖,以及来自灵魂上的归属感。
她确实属于这里,不管发生什么,不管到何处去,她都是从这座偏僻的小教堂中走出来的,带着教堂里无法抹去的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