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世有句名言唤做“外交无小事”,就意识状态而言,这句名言是实打实的弱国国家政|策,眼下的西夏在与大宋的战争中屡屡败北,处于极端不利之势,议和数月尚未议成,又出了这般大的事情,令那西夏使节感到更加头痛。
外交,是各国之间的博弈,一步错,便会万劫不复。此次出了这么大的事端,足以引起国际舆论的震荡,甚至引起西夏国内的执政危机,甚至还会引发西夏国内的不稳定。做为使节,那西夏大臣又岂不知道此次事情的严重性,徒然间颓废下来,几乎是一步三晃一般,回到自己所在的那辆车子里。
“徐指挥使!”乐天与那护卫引路的武将问道:“本官在帅府与种帅相谈甚欢,其间听闻种帅有二子二孙,长子种浩次子种溪皆殁,孙彦崧早夭,惟余长孙彦崇,为何这斥候会说有两位种帅家孙将军?”
那武将忙回道:“中书大人所有不知,种帅族中子弟众多,至今家中己四代从军,据下官所知种帅长孙就驻于萧关,到了萧关中书大人想来就能够见到!”
“种帅止余此一孙,又何以让他为伍?”乐天惊道。
那徐指挥使立时豪气冲天道:“种帅家世为武职,个个都是大好男儿,又岂会惜命保身!”
据史书记载,种师道长孙种彦崇后死于战场上,己无后人,以至于在绍兴年间,朝廷令其侄种浤奉祀。
提起种师道,那同行的礼部官员眼中也充满了敬畏,开口说道:“种帅祖上之事,下官也是曾听说过的,种帅之从曾祖父,是本朝初年大隐士种放,种放之兄种照衍公,即是种师之曾祖父,种帅之祖父即为我西北威震夏贼的世衡公。
世衡公生有八子,分别为名为古、诊、谘、咏、谔、所、记、谊,种帅的父亲是种记公,种帅之弟种师中将军,现任侍卫步军马军副都指挥使!”
后人都说杨家满门忠烈,七狼狼虎出幽州,殊不知由洛阳人种世衡创建的种家军更是勇猛,种世衡死后,他的八个儿子皆在军中服役,种家一家数代保大宋。在北宋的历史上比杨家将名气大,比杨家将的作用更大。
种家子弟五代从军,数十人战死沙场。只不过杨家将被后世人写在书中,继尔走上了舞台,被渲染得出了彩,而种家军却走进了线装的史书中,被浩如烟海的文字湮没了,但后世人只要读史者读及种家军时,无不心中充满敬佩,为种家人击节叫好,更是赞上一声英雄。
顺便说一声,虽说《水浒》只是演义而非正史,但在其中不管是花和尚鲁智深还是九纹龙史进,或是王进皆是以投效种家军为荣,甚至鲁智深在书中会时不时的说上一句“想当初洒家在老种经略手下时……”,以来彰显其的往日。
……
行了一个多时辰,迎面拂来的微风涌入鼻中,隐隐间竟可嗅出淡淡的血腥气息。
“大人,再向前行,想来便到了方才交战的战场了!”带路护行的徐指挥使是军中老行伍,闻到这淡淡的腥气,立时明白了情况。
闻到血腥的气息,那随行的礼部侍郎面色不由一变。
看到礼部官员的面色,那徐指挥使忙道:“若是二位大人觉得不适,不妨绕道而行!”
轻笑了数声,乐天面色淡若云烟:“统安、震武、盖朱、卓啰城数战,本官经历生死数次,区区数千人厮杀的场面又有什么看头?”
大宋重文轻武,但也只是在处于和平状态下的汴都、中原与河北、江南等地,西北六路常年与西夏交兵,打仗还是要靠武将的,哪怕朝廷派下的文臣品秩再高,到了西北却是端不起架子的。
说话间,乐天又向后望了一眼那西夏使节坐的车子,呶了呶嘴言道:“一会儿也好让他看看是什么样的场面!”
……
厮杀过的战场上遍地尸首血流成河,浓郁的血腥气息令人闻之欲呕,眼下正值盛夏,在阳光强烈的照射下,甚至那血腥气息开始有怪异鼓掌道散出,尸横遍野中还夹杂着受伤军士痛苦的呻|吟声。
前后不过又行了小半个时辰,在前面的山路转了个小弯,就到了之前交战过的地方。
看到前眼的一幕,那随行的礼部侍郎“哇”的一声便吐了出来,终其做官以来还从未见如此多的尸首,便是一些随行的京中禁军也是被唬个目瞪口呆,冷汗淋漓。
看到那随行汴都禁军的表现,不只是引路护卫的徐指挥,便是一众跟来的西军士卒此刻眼中的目光也是充斥着轻蔑,不屑的骂道:“怂包……”
死于沙场上的士卒有几个是留有全尸的,几乎个个死状惨不忍睹,寻常人哪里承受的了这么强烈的视觉冲击,吐了怕只是轻的,甚至胆小之人吓的腰腿酸软,硊瘫下来也是正常的。
看着立于旁边的西夏使节,乐天泰然自若的问道:“贵使有何感想?”
此时的战场打扫了一半,那些死伤的宋军有的被救治有的被收敛,横卧于沙场的尸体尽是着党项人装扮。
“这些人的装扮虽然看起来像是我党项人,但其的身份着是难以说清!”看到这般场面,那西夏使节心中也惊讶无比,依然故做镇静,想了想又说道:“驸马大人,下官曾记得昔年大宋神宗朝时征伐我国,大宋军卒在溃败之际,常常将衣换为左衽,剃发扮做我党项人模样,在大宋境内四处袭扰,不知此番是不是与往日一般。”
前世的外交使节与现代的外交官都是一副嘴脸,只要对方拿不到有效的证据,便一律不予承认。
“贵使果然是好口才!”对于这嘴硬的西夏使节,乐天只是冷冷一笑,却未再往下说。
这时,远处有马蹄声传来,随即乐天将目光投去,只见有数百骑向车队驰来,这数百骑之中簇拥着两个与自己年纪相仿,身着铠甲的青年武将。
不多时,那数百骑来到乐天所在车队近前,随即只见那数百骑放慢了步伐。
再到近前时,那两个为首的年轻武将跳下马来,快走几步来到乐天几人面前,其中年纪稍长的一位拜道:“请问几位大人,其中可有汴都前往夏国迎娶夏人公主的乐中书?”
听到那年轻武将问及自己,乐天昂首笑道:“乐某便是!”
听是乐天,那年轻武将忙拜道:“卑职萧关守将种彦崇见过中书大人!”
此人正是种师道嫡孙种彦崇。
“种将军勿要多礼!”乐天双手虚扶,口中笑道:“乐某前几日在泾州帅府与种帅闲谈,种帅还曾提及将军,今日乐某一见将军,觉将军果然有种帅之范,假以年月必将再为一方统帅!”
看到乐天,种彦崇有一种扑街感,二人年纪相差不大,自己数年来在沙场上大小血战十数次的,眼下方才升做正七品,己经算是年少有为了,而乐天一袭大红绯袍官居正四品,而且还是身份清贵的文官,自己心中的那点小得意瞬间便消失不见了。
但种彦崇心中对乐天却没有任何嫉妒感,论战功,乐天今岁春日于刘法麾下之战绩是世人皆知的,种家自祖上至今四代从军数十载,虽屡立战功,但就论单场战果而言,比起乐天还是有些差距的,倒是不得不对乐天心服。
“末将种冼见过中书大人!”这时种彦崇旁边的青年将军也向乐天拜道。
种彦崇忙为乐天介绍道:“这位是末将堂弟,我叔祖种朴公之孙!”
“元符二年种朴公不幸血染河湟,实令人扼腕叹息!”种家一门忠烈,乐天自然肃然起敬,望着种冼言道:“今将军再举父帜,定能安邦定国为社稷重臣!”
“大人言重了!”种冼忙言道。
待二人与那礼部侍郎客套完了之后,乐天才问道:“二位将军可查清这些潜入我大宋境内的党项人是什么来历?”
“禀中书大人,刚刚打扫战场,尚来得及审问这些俘虏,但卑职看这些党项人虽未着夏人官军服饰,但所用兵刃皆为夏人制式武器,而且针对的目标十分明确!”种彦崇回道,一边说话一边将手指向远方。
乐天向远方望去,眯着眼睛说道:“这么说,是针对本官来的?”
远处,有一队与乐天车队一模一样的车队停在路上,车队上的箱子不仅贴着大红喜色,车子上还挂有像征大宋使节的仪仗标志。此刻,车队上的箱子有被打开、破坏的痕迹,显然是遭遇过劫掠。
旁边一直未曾言语的西夏使节,看到远处的车队神色间也是一怔,心中立时明白了几分,眼中情绪更有些复杂甚至变得愤怒起来。
能出任议和使者,这夏使自非寻常人,思绪很快发散起来,这些人的目的再过明显不过了,越境刺杀乐天抢劫财物,除了朝中那些人,还能有谁能调动这足有千把人的兵马,再者说行刺乐天,那自己的安全也岂不是得不到保证,甚至夏国己经放弃了自己,而自己的性命也被朝廷当成了谈判的筹码。
“此行果然吉凶难测,还未出宋境便遇到了这等事,多亏本官在前面弄了一套假仪仗,若不是这套假仪仗,我今日等便不知落得何等下场。”乐天言道,随即将目光投向同行的礼部侍郎,言道:“既然此行遇到这等事,楚大人是不是修书一封与汴都,言及此事,看朝廷做何决断?”
干系到自家性命,对乐天的建议,同行的礼部侍郎楚大人很是同意:“下官这便修书与陛下,请陛下圣裁!”
随即又将目光投向那西夏使节,言道:“乐某尚未抵达贵国境内,便遇到了这等事,若到贵境之后,怕是连生命安全都无保障。
依乐某看,贵使是不是先回夏境,将此事调查个水落石出,这样对大宋对本官也好有个交待,也能洗清了贵国的嫌疑,还贵国一个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