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伊沉默了片刻,道:“蔺封……你需有心理准备。”
“什么?”俟蔺封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他哀求般地望着离伊,期盼着从他的口中得到好消息。
“前日我确实派了援军连夜赶往万西城,今日中午方有通讯符传来,却……”离伊一脸犹豫。
“却如何?”俟蔺封急切地问。
“蔺封,听了后,莫要激动,毕竟你即将晋升成为巫王,若是境界不稳,怕反其道而行。”离伊安抚他。
“你少左顾他言,我的身体自己清楚,你快告诉我。”俟蔺封不禁提高了声音。
“廖瑾他……”离伊一拳砸在矮几上,震得矮几上的汤药洒出了一半。“援军赶到时,整个万西城已经……成了一座死城……廖瑾……陨落了……”
“什么?你说什么?”俟蔺封以为自己幻听了,撑起虚弱的身体,揪住离伊的袖袍。“阿瑾……陨落了?我……是不是听错了?我的耳朵……是不是出问题了?”
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离伊面露哀色,低沉地肯定:“你没有听错,廖瑾确实陨落了。从城中人的死亡时间推断,你离开万西城的当晚……便破城了。”
俟蔺封不敢置信地摇头。“不可能!”
阿瑾明明答应过他,一定要等他回来的,可是为何在他离开万西城后,城便破了?哪有这么巧的事?
离伊叹息。“傻蔺封,难道你还没有想明白么?廖瑾哪是要你请援军?他是不想你死在万西城,才以此为理由,骗你的。”
“骗我?”俟蔺封呆若木鸡。
“是啊。凭他们剩下的战斗力,哪撑得过一晚上?而你返到主城,再由主城派兵过去,一为一返,快则两日,慢则三日,但不管是两日还是三日,万西城已经是风中残烛,支撑不住了。”离伊残忍地说出了事实。
俟蔺封浑身发颤,莫名地感到寒冷。身为天巫,拥有近千年的修为,经历过许多事,差点伤及性命的事也不是没有过,但皆化险为夷,顺利提高境界。修炼道路上,陨落者不计其数,但那些人,与自己的感情并不深,所以他看得极淡,唯独廖瑾,唯独他与自己极为亲近。何况……他心系于他,欲与他结契,在修炼道路上相伴而行,但是……为何……为何一切成了奢望?
“我不信!”俟蔺封双眼明亮,强撑着坐起,欲从床上下来。
“蔺封,你的腿……”离伊阻止。“你若不好好养伤,如何对得起廖瑾对你的一片心意?”
俟蔺封张了张嘴,脸上的表情似哭又似笑,半晌,他哑声道:“离伊,你带我去万西城,我要亲眼看过后,才会信。”
“不行。”离伊拒绝。“你伤好再去不迟。”
“我一定要去!即便爬,也要爬过去!”俟蔺封咬牙低吼。“我本该与阿瑾守在万西城,同生共死!如今倒好,我竟成了逃兵!”
离伊长叹一声,最后同意了,亲自带他去了万西城。
风蛛琴的曲调一直舒缓,俟蔺封的嗓音柔和,说到廖瑾陨落时,竟不似之前那般激动,只是平淡的说着,毫无情绪波动。
“廖瑾他……真的陨落了?”宿清云沉吟道,“而他又是如何成了蛮族?”
俟蔺封道:“此事我稍后再说。”
“你口中的离伊,与我们在城外广场上遇到的人,似乎大相径庭啊。”君烜墨靠在小椅子上,慢条斯理地喝着茶。
“他呀,如今恨我呢。”俟蔺封嘲弄地笑道,“我抢了界主之职,他一直怀恨在心。”
“他那时对你照顾有加,定是另有所图。”赫连丹问。这个离伊,虽只见过一面,但他的眼里充满了欲望。魔修者对人性的欲望最敏感,往往一个眼神,即可辨出他人心中最渴望的是什么。
“是啊,他已表现得那般明显,我当时却毫不知情。”俟蔺封翻转手势,弹着轻快的曲调。“我到了万西城,看到满城的尸体,感受着空气中浓郁的死气,差点疯了,境界不稳,一度保持不住天巫的修为,倒是离伊出手稳住了我的境界,这一点,我还是感谢他的,若不是他,便无如今的我了。”
“你可是寻到廖瑾的……遗体了?”宿清云问。
“没有。我翻遍了整座城,都不曾找到阿瑾。阿瑾是城主,修为最高,最受蛮族青睐,若寻不到遗体,无非两种情况。一是被蛮族分食了,二是成了化胎蛮族的傀儡。”
“上次袭击我们营地的人,你唤他廖瑾。”宿清云肯定地道。
“他是廖瑾,亦非廖瑾。”俟蔺封道,“我用了三日,方接受阿瑾陨落的事实。离伊原本想让人为万西城祈福祭灵,被我拒绝了。为万西城枉死的人祭灵,是我的职责,其他任何人都不可以。离伊拗不过我,勉强同意了。就这样,万西城被沉封了八十载,很快淹没在历史的河流中,再无人记得曾经的万西城绿荫环绕,盛产巫果,是一座洋溢着幸福的城池。”
“难道……地界的界主闭关后,两耳不闻窗外事了?”宿清云问。
“这正是我接下来要说的事。”俟蔺封拨动琴弦,娓娓道来。
从万西城回到主城后,俟蔺封便病得更厉害了,一度生死一线,梵天门的人闻讯赶来,连夜把他带走了。
十年一晃而过,这十年,他除了配合巫医驱逐身体里的死气,还努力修炼,终于晋升成为巫王。
巫王的实力与天巫有着天壤之别,祈福和言灵的力量,增强了数倍。他正计划着该如何为廖瑾报仇雪恨,却听门童说,有两个巫士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