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愿她安安生生地被宠着护着就行,别闯出什么大祸。
谁曾想,她不仅找来了为殿下解毒的药物,还甘愿冒着风险以身试药。
虽说那药被殿下抢了去,王妃没试成功,但这份心意还是值得让人动容的。
耳边静地只剩下呼呼风声。
顾宜宁被那些灼烈且饱含热泪的目光盯着,不自在极了,不知怎么回事,她愣是从这些人的脸上看出了“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骄傲与欣慰。
她不动声色地偏开视线,转头把脸埋进了陆旌怀里。
陆旌抬手,抱紧了身上娇娇软软的人,不避讳道:“若无要事,自行离去。”
那些将领,有眼色的拉着没眼色的,匆匆离去。
不一会儿,正殿只剩下他们两人。
寂静异常,两道交缠在一起的呼吸声很是醒耳,顾宜宁闭着眼,缩在温热的胸膛上,没着急起身。
令牌的事,女扮男装的事,陆旌知道后都没说什么,轻而易举便被她糊弄过去了。
下一件事,便是瑶光草了。
瑶光草不怎么入药,最常见的,是用于媚药。
她怎么知道的瑶光草,从哪里得知的,为何阁老都不知的东西她知道。
这些问题,想必陆旌都要问个一清二楚。
顾宜宁惆怅地叹了口气,斟酌着该如何开口狡辩。
思索一会儿,心中有了决策。
然而等了半天也没等到陆旌的问话,耳侧呼吸声倒是平稳,她抬头看了一眼,男人果然是闭着眼的。
不知有没有睡着。
他闭着眼也是一副淡漠模样,冷冰冰的,没有人情味,却又俊朗无比,在容貌和性格二者的加持下,给人以无限遐想。
顾宜宁伸出手指,放于他唇角,向上提了提。
又凑近看,睁大眼睛,好奇地摸了摸他的下巴,将自己的侧脸贴上去,小心翼翼地蹭了两下,大抵是刚剃过须的缘故,不疼。
她甚至想数数对方的眼睫一共多少根。
兴致勃勃地看过去时,对上一道略有深意的视线,顾宜宁吓地浑身一颤,张口便道:“陆卓!”
陆旌半阖着眼,看起来十分倦怠,药有助眠作用,而小姑娘在他脸上摸来摸去,软软的呼吸皆落在了自己喉结处,赶消一大半困意。
但听见她口中名字时,脸色不可抑制地沉了下来,扯了下她的脸颊,“再喊一遍,叫我什么?”
顾宜宁没听见陆旌问了什么,慌慌张张调整好情绪,一本正经道:“陆卓会算命,他告诉我,瑶光草能解殿下的毒,但算命算出来的结果正常人怎么会信呢,所以我才费尽心思,女扮男装、偷令牌、前来承报药名的……”
说了一长串话,自己圆地非常圆满,顾宜宁满足地弯了弯唇角。
见她提陆卓是因为这个。
陆旌脸上冷意逐渐消减下来,他长臂搭在扶手上,看着小姑娘认真装乖撒谎的模样,漫不经心地应了声。
顾宜宁做贼心虚,忍不住地问,“我说的话,殿下信了吗?”
陆旌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若是不信呢?”
小姑娘丝毫不慌,慢吞吞从怀里掏出一块小巧的玉盒,将里面的字契书拿出来,语气若有所指,矜傲道:“这张纸好久没拿出来晒太阳了,看,上面还有殿下的指印呢,真好看。”
当初被她轻哄着按下的保命书,又重现在眼前,晃来晃去,在加上她一脸恃宠而骄,颇显得趾高气昂。
本事大了。
还敢威胁他。
陆旌按了按眉心,忍不住笑了下,复而又伸手去捏她的脸,“今天太阳不好,改日再晒,收起来吧。”
顾宜宁凑过来,“那殿下信我说的话吗?”
“……信。”
她长舒一口气,轻柔地把纸张合住,收放在玉盒里,宝贝一样藏了起来。
第61章
顾宜宁为陆旌寻药的事, 在上翎军流传甚广,以至于众位将士们对自家王妃的印象更好了些。
她在军中名声大噪,外面对此事却是一无所知。
林淑妃疑心重, 曾怀疑过陆旌已经解毒,但密探说景元殿正在准备他们殿下去往瑜洲的事宜。
定是去瑜洲养伤。
她听到消息便松了口气, 没有人愿意放弃京中的荣华富贵,能让摄政王放权远去瑜洲的,除了断情散尚未解除, 她想不到其他原因。
初冬已到,天气一日比一日冷。
现在到了两国和亲的时候, 牵连甚多。
不仅圣上归京,就连远在徐州治水的丞相也被召了回来。
除了摄政王接连几日不见外客,其他一切还算正常, 朝中臣子皆感叹,朝堂终于有了朝堂的样子。
他们对于景元殿的异样早就有所察觉,时刻关注着那边的动静, 再加上京中最近的流言蜚语,皆猜想, 那位殿下从徐州回来就不太对劲,深居简出不说, 连王府都很少回, 许是病了。
至于病到了何种程度, 并未打探到确切消息。
裕霄居内。
侍女进进出出, 忙着收拾着主子们前去瑜洲的行李。
顾宜宁轻捧茶杯,视线停留在离她不远处的国域图上面,此次要去的瑜洲,位于北方, 因地形地势复杂,雪天十分多,却并不干燥。
每年一到冬天,大片雪花簌簌而下,于茫茫天地间肆意漫舞,似乱琼碎玉,在银装素裹的加持下,瑜洲城犹如仙境般纯圣不可玷污。
大批文人墨客前去观雪,大肆褒扬,无一人败兴而归,甚至甘愿常年定居在此。
所谓南锦北瑜,是南北两片地域内最繁华的城市。
顾宜宁手指轻敲着脸颊,忍不住雀跃起来。
不只是因为其中雪景名气大,还因为它对于京城,对整个大晋来说,意义非比寻常。
无论是少年将军成名的第一仗,还是被选定成了收复故土之战的据点,都为这座城市添了莫大的荣光。
陆旌亲手缔造的传奇,便是从此处开始。
顾宜宁心中期望越来越盛,恨不得立刻就去到那里。
然而还要在京城多待两日,等她父亲回来,在此之前,不得不做些其他事情冷静一下思绪。
清点完行李过后,她偏头轻问:“流月呢?”
春桃也觉得奇怪,“奴婢已经多日未见过流月姑娘了,许是被召回了景元殿。”
“你去外面唤其他暗卫问问情况。”
不一会儿,春桃便一脸震惊地回来了,“他们说,流月姑娘那日同王妃走散后,被抓进了平西王府。”
顾宜宁惊讶地起身,回想起当日的情况,流月是背着霍蓁蓁同她们走散的,也难怪被平西王手下的人盯住。
平西王毕竟是一方霸主,手下的精兵悍将比比皆是,想要抓捕流月,并不费劲。
春桃继续道,“王妃,与流月姑娘一起被抓进去的,还有小公子和流风。”
顾宜宁默了半晌,问道:“殿下可曾派人过去搭救了?”
“尚无,殿下只派人过去传了句话,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静候吩咐。”
她轻应了声,还未来得及深思,门外便传来了太后的诏令,邀她去躺慈宁宫。
今日是陛下回到京城的第一天,去慈宁宫,或许能有机会见到那位久病缠身很少露面的君王。
顾宜宁把刚才的事稍稍放下,坐在镜子前任侍女们为她梳妆打扮。
上一世,她躺在病床上时,不太能听到外面的风声,只记得建永帝死后,继任的是晋明灏,根本没有太子和四皇子的事。
建永帝谥号为平,前几任君主皆是美谥,到他这,便成了平谥,怎么看怎么像是遭遇了逼宫。
且手中还犯下了让人不能容忍的罪行。
否则,光是朝中那帮文臣也不会同意这个谥号。
那段时间陆旌很忙,每天直至深夜才回王府,看她一眼后又匆匆离开,眼中血丝遍布,让人一眼就能察觉出他的疲惫不堪。
在王府所留时间最长的那个夜晚,看向她的目光格外温柔缱绻,哄着她入睡后,才悄然离开,第二日回来时,身负重伤,血迹满身都是,连续昏迷三日,高烧不断,害她担心许久。
于此同时,建永帝正式退位,交出玉玺皇印,孤身立于大殿上,活活咳死。
顾宜宁轻轻抚着手腕上的琉璃串,眉眼失神。
她乘马车到达皇宫,还以为又是去赴场小宴,没想到进入慈宁宫后才发现,被邀请的只有她一人。
姜太后斜倚在软榻上,见她进来后悠悠坐直了身体,笑道:“宜宁来了。”
顾宜宁福了福身,坐至左侧位置上,一抬头,便看见对面木架上挂着的画像。
画中清丽婉约的女子手执一把花伞,站在湖畔欣赏着水中的锦鲤。
再往旁边一看,小字写着公孙府二小姐。
顾宜宁兴致缺缺地垂下了视线,姜太后叫她来,左右都是想往陆旌身边塞人。
孜孜不倦,锲而不舍。
哪怕她已经听厌了那些话。
姜太后拄着扶手,问道:“看看这公孙府二小姐合不合你心意?”
她从善如流道:“回太后,合不合妾的心意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合殿下的心意。”
“旌儿的后院是你在做主,你同意了就行,哀家不逼着你选谁,看你的眼缘,总之,多少得为旌儿再添两个侍妾。”姜太后语气不容置喙。
顾宜宁脸上带着礼貌的笑,敷衍地点了下头。
阳奉阴违,对这位万事和为兴的太后,大多时候都是这么做的。